看着那几张照片,他竟有些唏嘘。
他很早就曾想过,以后会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代替他这哥哥,站在他妹妹身边,照顾她,关怀她,和她过这辈子。
何曾料想会出现一个和她一样清清瘦瘦的女孩子呢?
天意是否弄人?
他计划着该怎样将这照片“送给”沈臻父母,予以警示。
天赐的巧合机会,某天阿希致电给他,能否拜托他那医生舅舅为沈臻的父亲联系某位鼻咽癌方面的专家。
他说没问题,答应地爽快。
很少见地,听到了阿希很认真地道谢。
他酸酸地想,自从和那个姓沈的在一起了,他妹也变得温柔可爱知书达理起来嘞。
很快地帮她联系好,顺道也得到了沈臻父母的联系方式。
然后回了趟A市,约见了沈臻的父亲。
他附上照片,表明来意:希望这两人尽早结束这段错误关系。他妹妹这边的工作他会努力去做的;沈臻这边希望他作为父亲担起责任,合适地劝说。彼此在A市都算是有一定声望的家庭,怎能被两个无知小辈闹出这种事毁了名声。
沈臻父亲神色凝重地答应了他。
他默默地关注着她们的发展。
果然,他的“计谋”很成功。
对他来说,几乎兵不血刃。
这两人最终分开。
阿希辞去了工作,到C市重新开始,也在那里定了下来。
工作很认真、闲暇时常回家,没有要死要活拒绝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也没有其他关系异常的女性在她身边。
一切看起来似乎已经回归“正常”。
他这做哥哥的责任算是尽到此处了。
49、
陆希开始反复强调彼此都不是同性恋。
沈臻冷静地听着她“头头是道”逻辑缜密的分析。
从家庭环境谈起。彼此家庭健全,父母婚姻状况“看起来”很良好,从小到大,缺钙不缺爱。这恐怕不会导致彼此在心理上依赖同性。
陆希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和男**往过,但那不是因为她本能上厌恶男的,只不过是没有遇见中意之人而已。以后遇上合适的觉得还可以的男性,还是会如同绝大多数女性一样选择走入婚姻的。
两个人的关系发展至此,很可能是因为彼此都没有喜欢的人、又时常处在一起,过于亲近,是以一时擦枪走火、作出越界之事。
彼此应该慎重地思考当下关系,免得父母担心,免得一时行差踏错、影响以后的人生。
就算真的在男女这两种性别之中更倾向于同性,也应该基于“世俗”考虑,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和女的在一起后续麻烦太多,要面对的问题太多,她没办法处理。以她母亲的脾气,她要是真和女的在一起,估计半分财产都不会留给她。这是她不希望的。她觉得现在住的房子太小了,她想换大的,还想换车,还想烧音乐,到处旅游,这些都要依赖父母的经济支援……
很诚实、很中肯、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分析。
却令她心绪冰凉,如坠冰窟。
真没料到这平时有些沉默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些话,以至于在很多个瞬间,沈臻深深地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大错特错。
她十分深刻地明白过来陆希犹豫多变的态度是因为什么:她真的根本就不是喜欢同性的人,也不可能是。她怎样也适应不了和自己在一起,很残忍,还是应该承认,这个人心和身都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了。铁一般的事实。
陆希大概也就是被一头热的自己引入了坑里,而现在,似乎是她明白过来、决意挣脱自己的羁绊、走出这大坑之际。
的确没有理由拿这样一份小众的感情去影响一个原本可以过着“正常”人生的人。
她绝不能、也不应该“扳弯”她。
这是不道德、不厚道、更不应该的事情。这条崎岖之路,一个人走即可,怎能拖一个无辜之人下水?
凭借着所谓的满腔爱意也不行。也许在陆希眼中,那根本就是令她厌恶的自作多情吧。
假使爱意真诚,她不应该再拦着她了,也不该以种种方式挽留她。
以她对这个人的了解,现在不分开,以后终究还是会的。正如陆希曾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就这样让她自由吧。
感情不是痛苦的羁绊。何况羁绊对于陆希那般心性的人,根本无用。
即便再爱一个人,总不能将尊严丢得一干二净吧。这个人这样严肃认真地提出分开,哭着闹着挽留着实太过“不堪入目”。
以陆希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动容到放弃她已有的决定。
还是给自己留点最后的面子,还是在她心里留一个豁达大方的美好印象吧。
这心理建设虽然异常艰难,但终究痛苦地完成了。
有天晚上,在陆希对她说着那些已经耳熟能详的“劝告”,她平静地打断了她。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搬出去的。”她很冷静地说,好似感觉不到那来自内心深处的痛楚,然后继续说着:“阿希,我们分开就再也不要见面。”
“一次也不要……我结婚生孩子是生是死都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出现,也不要联系我……”
“你以后恋爱结婚……真的爱上别人也不要让我知道……”
她说出了这段酝酿已久的决绝之语,心里滂沱大雨。
很早,她就想过,假使同她分开,那就索性断得彻底,置于死地而后生,她不想再同她见面,不想知道最后哪个男人如此幸运能与她并肩此生,不想与她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联系。
她看到陆希惊呆了的表情,心里居然升腾出奇异的愉悦。
是不是这样相互折磨才能证明爱意?
见她长时间的沉默,她追问:“你说好不好?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纠正我们因为过于亲近而变得不正常的关系。”
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竟然如斯平静,像早预料到了一样。
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点了点头,嗯声。这是赞同的意思。
那就这样了。达成最后协议。像两国外交,颇是文雅和平呵。
看着陆希去了书房,她开始整理衣物。
到了很晚,陆希都没回卧房来。她到书房一看,原来她裹着毛毯她缩在躺椅上睡着了。
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叫醒了她:“起来回房去睡,你这样睡要感冒的。”
她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她,好似这以前的许多个清晨。
看不下去,她转身走了。怎能容忍这样的她,从此后被其他人脉脉注视?
又能怎样?哭着、嚷着、求着她不要分开么?这种事她做不出来,也注定没结果。
等了很久,陆希终于穿着睡衣进来躺在她身侧。
又是良久沉默。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我过几天就搬出去。”
这毕竟是她的住处。既然决定分开,那就速战速决,尽快地从过往抽离。
没有回应的声音。
她侧头看看身边的人,她清楚她并没有睡着,这是她一贯的逃避方式。
逃避与自己深入交流将来,与自己过分亲密。
这一刻,她心生悲哀,原来这个人从来不相信自己的爱意和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