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陆希给她送了晚饭,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比昨天有精神了,沈臻稍稍放了心。
并不担心她伤心过度,陆希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极有自制力、十分理性的人,即便一时情绪失控,她也能很快很好地恢复过来,她比较担心的是她来回奔波情绪波动过于疲累可能引发气胸。目前看来是自己担心多余了。
没想到自己吃着晚饭,这家伙躺在床上和自己说着话,慢慢地睡过去。
想到她连续守夜应该累得很,沈臻没有叫醒她,她看着她睡颜,轻轻地吻她额头嘴唇,心里告诉自己,这样就好了,这世上能见到这个人这般毫无防备模样的人能有几个?自己在陆希心里的地位肯定是不一样的——她很早就知道不一样,可还是希望自己的“特殊”能比肩她重视的那些至亲。
不知为何,虽然这半年以来她和陆希以超越朋友的亲密相处地很是愉快,但内心深处她依然觉得这一切只是虚幻的浮云,终有一天,她还是会从这幸福云端高高坠下丨体丨无完肤。
生性悲观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容易一语成谶。
27、
丧礼结束以后,聚拢的家族中人渐渐散去,大哥忙着回去工作,她和沈臻计划尽快赶回学校。收拾好东西,她叫刚好打算和一位女性友人出门的大哥送她去火车站。
在沈臻住的宾馆接她上车,她原本坐在副驾驶上,但见沈臻坐到了后面,担心她和她哥的朋友无话题可聊,便提出换了位置。
这一番动作让她大哥好一阵调笑:“阿希你什么时候这么细心起来了?难得难得哦——”
又和沈臻闲聊起来,说着,忽然感慨道:“我倒是很少见她对人那么上心呢?沈臻,我妹是家里最小,被家里人宠坏了,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点啊。”
这托付意味让沈臻笑了笑,看着陆希说:“那是肯定的,朋友嘛。”
陆希被她哥说得警惕心起。自觉在其他人面前对沈臻一直很平静很规矩,没料到她哥居然说她上心,也不知她那一贯心粗的大哥是怎样看出她这腻歪心思的?
纠结想着,她哥那位女性友人接话道:“你们两个人好成这样,不会是在搞同性恋吧。”
听起来显然是玩笑话,因为那女人转过头来,面带调侃之色。
但这话落入陆希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震醒了逃避已久的她。
再怎样自诩正常,她的的确确对身边这个女人心怀暧昧情愫。
好难理清的逻辑:她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以她正常的家庭环境也出不了这样的人,可是毋庸质疑沈臻的性别。
她心里无比惶恐,猛然站起来想走开,她不想听到这话,她不想这样难堪地被人指责她和沈臻是同性恋,可是猛地一下,头磕到车顶,又痛又急眼泪都快下来了。
此刻再也顾不得礼貌,咬牙切齿地吼道:“你知道个毛啊,胡说八道什么!”
那女人愣愣的,脸色难堪,呐呐道:“开个玩笑而已……”
陆希的激烈反应沈臻也没料到。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捂着脑袋、满脸通红的恼怒状了,她心里叹着气,伸手揉揉她被撞的部位,安慰道:“这位姐姐就是开个玩笑罢了,这么较真干嘛?没什么的。”
她哥瞅着情况不对劲,也连忙调解地说了几句。
陆希后悔地道歉。这失当的举措看起来太做贼心虚了,也不知她哥听进去了没有。
希望没有吧。
可是她和沈臻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们互相爱慕在一起,到底碍着谁了?又没碍着她。要这个女人以如此轻蔑的语气调笑着。
要是真和沈臻在一起,恐怕日后时常会被人如此奚落吧。
难以平息的悲哀在她心里浮起。
大概是来回奔波太过疲累,那样回到学校没几天,沈臻便生病了,陆希知道后说要陪着她看医生。
从宿舍楼出来走到一栋教学楼旁,忽然有人叫着沈臻的名字。
陆希循声看过去,从一辆奔驰上下来一个瘦高的、人模人样的男人。
同时,她听到沈臻说:“咦,学长,你怎么在这?”
“刚好到附近有点事,所以回母校来逛逛。你干嘛去呢?”
“人有点不舒服,打算去医院。这是我朋友陆希,她陪我去。”
“那刚好,我刚要走,顺道送你到附近的诊所吧。”
“不用麻烦了。”
“麻烦什么啊,快上车吧。”
这阵仗陆希一看就明白了,大抵又是沈臻的烂桃花。
沈臻是个老好人,善于交际,不管男女喜欢她的人很多。
在不觉自己喜欢她之前,陆希对这朵朵桃花很是淡定,可现下,她觉得自己心里酸丢丢的,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对那个人说:“那谢了,我们搭个顺风车。”真可恶,要不是她的车送去检修了,哪轮得到这货。
上了车,陆希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那传闻中的、她一直没见过的、沈臻的“初恋”周柏初。
看起来阳光俊秀,真是个合适的对象呵。沈臻为何要同他分手?她有些疑惑。
到了那诊所,周柏初原来还想陪沈臻看病,但在门口,沈臻看起来态度比较坚决地拒绝了她。
这让陆希感觉心情好了点。
这一路上,她看着沈臻和这个传说中的初恋在一旁说话,她若有似无地听着,心里很是泛酸。
当然,她觉得她比一般人境界高的地方在于——再怎样不爽,她都不会轻易地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的确有些艰难,还是努力让自己风清云淡。
陪着沈臻挂完点滴、吃完午饭,她送沈臻到了宿舍门口,便说有事要先回去了。
沈臻说要送她回去。
这是很久以来的习惯。
每次她都会送她到碰面的地方。
但她执意不肯,语气不善地说:“你别烦了好不好,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她觉得莫名郁闷,但私心里绝不承认自己是吃醋了。
沈臻便不再坚持,目送陆希有些生气地走了。
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是那家伙打翻醋坛子的表现。
29、
陆敏东对沈臻的最初印象是从阿希这货气胸住院那次开始的。
印象很良好,他觉得妹妹这朋友真是不错,人长得不错不说,性格亦好,陪着他妹妹很耐心,这劲头竟有几分把他这哥哥都要比下去了。
忙工作的他都觉得有这个女孩子和阿姨在,阿希这厮根本就没必要自己这粗犷男人照顾,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每个住院的晚上都去陪她,每次这个叫沈臻的女孩也都在,到很晚才回去。
他送过她两三次,顺道了解了一下她的个人信息——作为尚算合格的哥哥,总要留意一下妹妹身边的那些个朋友的。
是阿希的高中校友。本科念得是好学校。举止谈吐很合宜。
由此他比较放心。
但也没想到阿希和这个人的交情能延续地那么久,他越来越频繁地从她的嘴巴里听到这个名字。
俗话说知妹莫若兄,虽然不是阿希亲哥,但对这丫头的德行,他清楚地不得了。能和她相处日久、并让她接受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没瞧见过几个,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