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内心情潮涌动,难以自持地俯下身,想吻一吻她,但弯腰僵了片刻,还是不敢放任自己。
心底深叹了口气。
她从小到大就没期盼过所谓的“爱情”。人最爱的,肯定是自己,其次是父母,血缘之外的男女构建家庭主要是出于经济原因,而不是什么爱。
即便恋爱的话,那也是件必须慎之又慎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肩负起他人的一生。
如果没有在感情最后周全对方的能力,莫如不开始。
甚至,她有时候悲哀地想,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反正以后结婚的人选还要经父母严格“认证”,倒不如直接让父母推荐合适的人选更省事,反正就是和一个男的搭伙过下半辈子而已。什么爱不爱的,说来既矫情又麻烦。
她是情的悲观主义者。
可是遇上了沈臻。
欢喜又无措。
23、
牵手拥抱亲吻种种缠绵细节发生的很是自然。
陆希刻意不去思考她们之间的同性关系是否逾越她心中的尺度,沈臻自然也“不敢”傻地去问“喜不喜欢爱不爱我”这种蠢话,即便再亲昵,她心里居然还是悲观地对此几乎不抱希望。
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好了。
两个人的鸵鸟心态很一致。
到了寒假行将结束的一天,两人腻在陆希家中下围棋。
说起来,围棋也是两人的共同爱好之一。沈臻师承她爹,陆希师承外公。两人下起围棋来,相当专注认真,而且是不分胜负不休息的那种人。
那天就是这样,缠斗许久,一局棋下了近三个小时,等沈臻终于赢了陆希时,已经十点多,恰好陆希母亲回来,催了几句。
沈臻此时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便婉言告辞。
陆希找车钥匙打算送她回去时,母亲在旁问了沈臻家住何处,然后说这么晚了,开车要四五十分钟,两个女孩子让人不放心,留下好了,明早让陆希送你回去。
陆希心头突突乱跳,一时很不好意思。她也不想让沈臻回去,可是前不久她们还看了颇为“激情”的les剧《逆女》,心中总有种“留她住下,就会发生点什么”的想法。
沈臻不欲打搅,依然婉拒说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这下陆希立刻反对了:“晚上十点多啊,你一个女的单独打车,怎么可以啊!”言下之意,当然是不许。
沈臻就这样留了下来,她往家里打电话告知情况,陆希便说要去客房准备一下。
她娘说,睡在一起好了,干嘛去客房,阿姨回家了,客房的被子都不知道压在哪里云云。
陆希心里别扭,说:“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正在打电话的沈臻闻言回头瞟了她一眼。
看到她温柔的目光里星点戏谑的笑意,陆希一时心虚,感觉愧疚——因为这话在沈臻听来,像是嫌弃她的话,事实上她俩已经纯洁地睡过好多次了。
还好她那一贯觉得自家女儿不上进的娘,见她如此说话,便说她没礼貌,带着沈臻径自上楼了。
拿着新的洗漱用品,沈臻开始在浴室里做睡前准备,从镜子里看见陆希倚在门边,看着她,便回头冲她笑了笑。正在刷牙,故而没说话。
乌发落下,尽遮脸颊,陆希瞧不见那熟悉的侧脸,但见几缕发梢上沾着白白的牙膏沫,心中一动,忽就扯下自己头上的发绳,走到她身后,慢慢地挽起她垂落的发丝绑住。
沈臻停下了刷牙,看着镜子中站在自己身后之人,此刻,二人靠得很近,这个人动作温柔,那认真的面孔透着平时罕见的绵绵情愫。
她看着她,这样的温柔缱绻能持久到几时,她很想把这一幕刻入记忆深处,永志不忘。
陆希却是被她看得羞意泛滥,扭过头不敢看她的脸说:“好了,你快点刷牙,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沈臻回过神来,说了声谢,便继续刷牙。陆希还在一旁很有兴致地看着她,见她放下牙杯,便拿过洗面奶递给她。
她顺势接过来,看着身边的人,放下,忽然转身,伸开双臂绕上女孩的腰,凝视几瞬,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陆希我爱你。”
希望长长久久伴在她身侧,却也极怕,那样异于常人的感情,会令这个女孩退避很远。
此刻,多年努力克制住自己绝不开口的一腔爱意,终于在她意料之外的情况下,诉之于口。
到底是人心难控。
那声音极轻极柔像羽毛一样飘入陆希耳里,她当即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什么?”
正对上沈臻的眼眸,心中忽觉后悔,问什么呢,她的心思她已渐渐清楚了不是么?
这一问却是让沈臻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天,居然对她说了这样的话!一股羞意直窜到脑中,猛然道:“没什么!快点出去!”
她连忙抽回双臂,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在浴室门口暂时石化的陆希推将出去。
陆希强自稳住心神,手摁在门框上,以免被她暴力推出。
看着沈臻透出粉晕的清秀脸庞,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发痒,心中好似有万千言语,但就是紧张地说不出半个字,又觉心跳突突,耳根发烫,实在受不住,终于说了无关紧要的,“那个,那个地很滑,你小心点别摔了!”
“我哪有那么笨?陆希你要不要这么啰嗦!”沈臻声音急冲慌乱,不敢再看她,匆忙低头关门。
陆希立在门口,还是觉得喉咙干涩,心中茫茫然,楞了会,对着门口说:“沈臻,我知道了。”
说完后发现自己声音抖得厉害,更是莫名慌乱。
她知道了……沈臻亦是一片慌乱,急切地问道:“你知道什么呀?”
门外的陆希忽然没了声音。
那短暂的时间里,沈臻无比悔恨为什么将这话说出口。
她能知道什么……
她只是听清楚了这句话而已……
她是不会知道的,她也不会让她知道自己这漫长有时候想想真的卑微如尘泥的暗恋史,这期间言语难以说清的种种悲伤纠结心酸欢喜。
但转瞬,她又觉得这样也好,很好,总归陆希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切想法,只是自己再无余勇去问她是否怎样看待自己的这般心思——面对这个人,她是个可怜的胆小鬼。
陆希不是不想回应,她很想说,她知道,真的知道,知道她喜欢自己,很特别很特别的喜欢,自己也是,真的是,但是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慌乱之极,她借口要下楼拿牛奶喝,匆匆跑开。
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个人抱在怀里吻着,仔仔细细地对她坦诚自己的心意?
她恼恨自己的木讷怯懦。
再上楼时,沈臻已然洗漱完毕,正坐在床边翻看报纸,见她进来,便让她去洗漱。
陆希说好,一边把玻璃杯递给她、让她喝完牛奶再睡觉,一边在暗中打量她的神情,她神色淡淡,跟没事人似的,心里不禁忐忑起来——沈臻应该没有对她开玩笑吧?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啊!她怎样忽然对自己说这种话?
好开心,很想问,但也不想揪扯出太多关于同性恋之类的令人烦恼的问题,只好勉力佯装镇定,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