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平平淡淡的“好啊”，似乎奠定了曹真和孟欣以后的谈话基调。曹真有次看到一句话，“茫茫人海中，总有一个人让你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甚至伤心落泪，却又心甘情愿。”她默默的看了很久，先是微笑，然后突然落下泪来，是的，孟欣于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吧…

“我们一起念X大吧！”“好啊。”

“我们在一起吧！”“好啊。”

“我们回C市吧！”“…好啊。”

“我爸爸叫我结婚，他说我不结婚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小真，对不起，我…”“…好啊。”

“小真，我怀孕了，你做我孩子的干妈吧。”“……好啊。”

“小真，你不能老一个人，你妈又给我打电话要我劝你……小真，你也结婚吧。”“……好啊。”

不是不知道的，曹真答应的笑容越来越苦涩，答应之前的沉默越来越久，只是，孟欣，始终无法放手。她知道有些隔膜已经永远不可能消弥，可是，她依旧任性的抓着曹真，无论她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终于，曹真不再永远回答她“好啊”，第一次拒绝是什么时候？哦，好像是某天晚上，她想叫她出来陪她去听音乐会，曹真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对不起，丫丫病了，发着烧呢，我要在医院陪她，你自己去吧。”那个晚上，孟欣没有去听什么音乐会，而是在酒吧把自己灌醉，不想回家吓着孩子，她躺在宾馆的床上，打曹真的电话，问她，“我是不是真的把你弄丢了？”曹真声音低低的，“你喝醉了？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电话那头有孩子哭闹的声音，曹真匆匆挂断电话。然后，孟欣笑着入睡，哭着醒来，她没有得到答案，但她已经知道，孟欣，不再是曹真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在一起？”“我和你，只能是朋友。”

只能是朋友？孟欣微笑着，看着同样微笑的曹真，她了解她，看得出她的眼中有挣扎，有欲望，还有，让孟欣害怕的，坚决。曹真曾告诉她，成熟不是心变老，而是泪在打转，却依然还能微笑。孟欣一直都知道，也许自己看似强势，但其实，曹真远比她成熟，现在，是不是，自己也该真正成熟了？

曾有了解她们往事的朋友，替曹真抱不平，为什么，她似乎总是在包容一切？只是为了少年时代一次解围？曹真没有解释，聪明能干的孟欣，睿智干练的孟欣，在强势之下的温柔和孩子气，对她全然的依赖和信任，这都是旁人看不见的。而她也不愿别人看见这样的孟欣，只属于她的孟欣.....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什么的都包涵，什么都原谅，老觉得对方可爱，长不大，稚气，什么都是可怜的，总是舍不得。

某个雨夜，当丫丫在怀中沉沉睡去，曹真接到孟欣的电话，她似乎又喝醉了，公务员就是这点不好，总有没完没了的饭局要应对，而孟欣，又总是在喝醉后哭泣…她听着电话那头低低的啜泣，心中满满的不忍和心疼，却也无能为力，她听到她问，“你会离开么？你会离开么？”曹真沉默很久，看着怀里的女儿，轻轻回答，“我哪儿不去，我就在这里。”电话里安静下来，曹真以为她已经睡去了，正想按断电话，突然听到含糊的问话，“你还爱我么？”是梦话吧？曹真没有再回话，合上了手机，吻吻女儿的额头，安静睡去。

还爱么？曹真问自己，是的，还爱着，以这样一种方式。

在曹真办公桌深处，有一个小小的铁盒，里面只有一盘当年市价8元的sony磁带，磁带里只录了一首歌，“我愿是你最温柔的风”，20岁生日那天，当时也只有20岁的孟欣把这盘磁带交给她，然后又霸道又羞涩的对她说，“我们在一起吧！”

当把磁带放进小小的walkman，听到孟欣难得温柔的清唱，因为紧张而微微走调，曹真就已经想好，你来唱，我来做，这一生，我都会做你生命里，最温柔的风。

世上真有命运这种东西么？

曹真不知道，但有时候她会想，原来，真的也只能是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