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方颐将柴静欢堵在那儿:“待会儿会有什么状况,你先给我提个醒行不行?”
柴静欢补着妆的样子像个即将要上战场的士兵,她瞟了方颐一眼:“找个机会溜了,回家带宝宝就对了。”
方颐绝望的发现事情都朝自己猜想的那个深渊滑去,她急忙忙的抱住柴静欢的手:“柴静欢,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已经结婚死会,不值得你这样。”
方颐这一抱,一笔口红便歪掉了,柴静欢瞧着镜子里那笔像血一样的东西,冷冷地在心底笑了。可是表面上她还是很平静地抽出纸巾抹去那笔口红印,然后安慰方颐:“我只是不甘心,我今天不会怎么样的,你放心吧。”
方颐急得直跺脚, 恰好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她便不好再说什么。等了一会儿,柴静欢终于补好了妆,然后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走吧。”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这个城市里有一条街基本上都是歌厅,她们随便找了一家要了个小包厢。
方颐一进去就一口气点了二十几首歌,然后亮着嗓子唱了几句,便把话筒往旁边一搁,对坐在沙发里的两个人说:“我要走了。”
秦之岭点了点头,对着方颐他还是有些复杂的,眼神也有些闪躲。他不知道方颐知道了哪些事情,或者方颐是比他还要明白。
“我送送你。”柴静欢起身拉着方颐到了门外。
“对不起。”
方颐沉默地看着跟她说这三个字的柴静欢。
“好像利用了你一样,其实不是的,”柴静欢低声说,“我只是需要一些勇气。”
“你会想到利用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方颐笑得比较难看,“我只是觉得让你们好好谈谈应该是有必要的,看起来你们虽然在一个学校,也好像没有太多交集。他怕不方便,刚才很明显了。”
“对啊,”柴静欢点头,“我只是想跟他聊聊。”
“聊完以后也许你会发现你的坚持是错误的,及早回头,即使你再离开这里,我也高兴。”方颐咬牙,“要不然的话,你这样任性,该多伤害叔叔阿姨的心,她们肯定不希望你做第三者……我总觉得他们一定会回来找我,然后指着我的鼻子骂得狗血淋头。”是的,在她的印象中,柴静欢的父母对女儿管教得极严,难道柴静欢这些年都处在叛逆期?
“是吗?”歌厅的光线都很暗,有旋转的灯打着靡靡的花晕。柴静欢的悲伤掩藏在这容易令人产生错觉的花晕里,反而很不易发觉,“他们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她竭尽全力地令自己的声音不致于太荒凉,“因为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他们了。”
“柴静欢……”方颐也很悲哀,“你就这么爱他,愿意为他背叛一切?”
“你快走吧。”柴静欢靠着墙说。
方颐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柴静欢转身头抵着墙,在周围地动山摇的低音炮的震憾中,她的嘴里痛苦地逸出两个字:“爸……妈……”
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柴静欢换上另一副面孔进了门。
门里只剩下两个人了,两个都是知情人,就没有必要再伪装什么。柴静欢与秦之岭面对面地坐着,音响里的声音已经调小了很多,不知道在放什么歌,那不是重点,而歌声衬着两个人的对话显得很滑稽。他们的对话犹如排练过,问与答之间没有半点的空隙,似是双方都期待已久的画面,在心中设想已久。
“你为什么回来?”
“你为什么结婚了?”
“我结婚你很愤怒吗?”
“我回来你很难受吗?”
“我怎么不难受,你一下子凭空消失,一下子突然又冒出来。”
“我消失还不是因为你,冒出来也一样。”
“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那年你消失了?”
“我也不明白,明明是老师的你,怎么会发昏到向我这个学生写情书。”
“我能等你长大,我承认我那时有些昏了头。”
“你不知道纸上的文字会成为最好的证据吗?我爸妈看到了。”
对话进行到这,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
柴静欢是因为愤怒,“昏了头”三个字的后果是何其惨重。
秦之岭是被吓到了,他没想到自己写的东西会被她爸妈发现。柴静欢点了这一句,后面的事似乎就能想通了。
过了一会儿,柴静欢的声音有些机械般响起:“告你骚扰学生,对我不利;放任不管,那是纵容你,还是对我不利,所以我们全家静悄悄地搬走了。”
“我不是骚扰你,”秦之岭有些难堪,“我是真的喜欢你。”
师生恋,从来都存在,秦之岭以为自己也可以培养出一个爱人,成就一段风花雪月的浪漫。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无疾而终。那时他也很伤神,他只是没想过柴静欢的爸妈可以那么迅速的做出决断,他一直以为柴静欢是应该有些喜欢他的,因为他们走得很近,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令自己激动,使他头脑发热的下了那个决心。
本来是想慢慢来的,本来以为柴静欢会视此为秘密的,本来……
可惜本来都是不存在的假设。
当他反省自己可能做错的时候,佳人已经消失得没有踪影,于是他找了一段时间后居然开始庆幸,然后在极快的时间内结了婚。
他现在一直在想,浪漫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平静一点也许比较好。
只是这种平静被柴静欢的出现打破了。
“你为什么回来?”
“你为什么总问我这个问题,你其实想问的不是这句话吧?”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
“那很重要吗?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对……我们没可能了。”
“那么我放弃了一切,回到这里,你只打算告诉我我们没可能吗?”
“你想怎么样?”
“你离婚,跟我走。”
柴静欢的这六个字将秦之岭震住了。她的眼神是那么亮,简直刺痛了他。他有些不敢相信,曾经那个乖乖女学生,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偏激。
“我连孩子都有了。”
“你放弃,跟我走。”
秦之岭的头无力地垂下,他拿下眼镜,摆弄了一会儿。
“所以说,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柴静欢的声音充满了轻蔑,堵得秦之岭仍然没有说话。世界那么大,人与人的关系突然就这么小,难道再次重逢真的可以有什么故事?已经生活的太平稳的他实在不敢去深想。
“我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些,我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不过我不会等太久。”柴静欢说完这句便起身:“我走了。”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柴静欢又说:“除了面对你合法的妻子,我想你应该能够抽一些时间来陪陪我这个旧人,下个星期三的午夜场有场很好看的电影,记得去买票,秦老师。”
秦之岭眼光复杂地看着那扇华丽的门关上,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墙内墙外的困扰,可是不可否认的,柴静欢的略微强势,竟能让他感到快乐。当年喜欢上她是诸多的不经意的累积,如今如果要再次承受这种相思,却比当年更有腐蚀性,也许是种恶毒的相思……
走出了歌厅的柴静欢发现自己的背湿透了,但她不敢松软下自己的脊背,她怕身后的哪一扇窗中会有他的那双眼睛。转过了街角,看到有公共电话亭,她□准备好的卡,拨通了准备好的号码。
“下个星期三的晚上十点半,电影院。”
第十四章
沿着街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街上的学生多了起来,柴静欢总算知道已经很晚很晚了。
回家的时候才第一次发觉,六层楼,实在是太高了。等她心力交瘁地爬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有个女孩正埋着头蹲在自家门口。这种本没有太多质感的面画却令柴静欢的心中炸开了酸楚的花,还有一个人在等自己回家,真好。
肖凛。
柴静欢伸手扯了扯那个女孩的头发,然后又揉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