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在一头和许柯话意正浓,我默默离开了他们,找到那面硕大的天窗,安静的躺下,希望能让压抑的情绪舒畅些。房间里缭绕着LisaOno的沙哑嗓音,把周围抚的极为平静。何为石爷爷的顽疾、逸芝的离开、润的消失,每一件事单独呈现都会让我焦头烂额,更何况这些事的发生都积聚在了一天之内,冥冥中又想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不得不痛苦的做出抉择,人往往过于贪婪,不肯放弃属于自己的美好事物,而换来现在的,是加倍的惩戒。思绪如缠在一起的细线,打了结,难以解开。习惯性的点上烟,什么时候这成了我的习惯?我苦涩的笑了下,吸入一大口。逸芝曾带给我许多生活的习惯,即使任务再多也得按时睡眠,把明天重要的提醒记在冰箱的纸片上,出门前再看一眼窗与阀门……虽然只是些琐碎的小事,却从根本改变了我很多,那些是无需名状却渗入血液的细胞,她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所以到现在我都在为她的突然离去而负气,像是硬生生从身上切下块肉般难以割舍。而润呢,她又带给我什么?想到这里,我感觉有些对不住自己,抽烟,酗酒,还弄坏了自己的胃,两年的精神恍惚现在虽已是过眼云烟,可回首那段历史,依旧能感受到当时的颓败气息。爱情果然是奇特的东西,能让人狂乱如暴雪中的野兽,能让人温润如池水边的麋鹿,这不求回报的付出是否就是它最终的涵养?还是我过于自负的认为?我对自己笑了笑,无从解答。
眼前突然出现许柯的脸,“小家伙,怎么都不理我?找了你半天。”他温柔的问候让寂寞以久的我顿生暖意。
“累了,歇会儿。”
许柯没再接话,和我一起平躺在淑兰的月光下,透过玻璃窗,看着满天游走的繁星。
“在我们老家,星星要比上海多。”许柯忽然轻叹道。
“是嘛。”
“恩,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只要你往麦地里一躺,那繁星就像是伸手能及,而且越看越多,越看越亮。”
“麦地!你怎么会去那里?”
他的鼻息动了下,“那时候学业被家里逼的太紧,结果有那么几天离家出走了,在城外呆了一星期。”
“原来你小时候也是个坏孩子。”
许柯望着我,微微的笑,几秒钟后转过头,双眼凝视着窗外。“其实霍正不久前把慕尼黑的工作辞了。”
“什么意思?”我显出一丝焦虑。
“因为在公司的发展不如预想中的那样,虽然钱和地位一样没少,可那并使是他想做的事。”
“那就回来咯。”
他的嘴角弧线扬的更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换做别人一定会说‘为什么不留下’之类的话,而你,一定会支持他的选择。因为你们是同样的人:把自由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现实约束不了你们的躯体,只要有梦想的动力,哪怕路途及其艰辛,成功如此渺茫,也会奋勇而为。霍正是这样,万里是这样,逸芝和你也是这样。”
“逸芝?”
“恩,这或许就是她离开的理由。霍正在筹备自己的设计公司,逸芝前些日子答应过去帮忙,昨天的离开是去英国作短暂进修。”
“原来她是去你们那里啊!”我这才恍然大悟般释怀了些。
“很感谢她能放下这里的事业来帮我们,这对她来说是个艰难的抉择。”
“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不会轻率下决定,过去帮忙说明她对自己和霍正有充份信心。”
“希望如此吧,但你不得不否认。她的离开和你也有关。”
“我?”萎靡的闪躲他的目光。
“对,因为她喜欢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许柯坚定的口吻毋庸我质疑。
“即使这样,可她为什么要离开?”
“朗宿,你难道要让她一直默默的守着你,作为颗从未在你心理闪耀的星星吗?没有什么值得悲伤难过的,你们都是自由的,拥有离开的权力,她选择了她觉得适合的路。”说着这些话时,许柯的眼睛依然温润。
一时陷入了长思,我是否忽略了逸芝的真正用意?她的离开实质是对我的恩赐,还她自由的同时也让我少了份心理负担,这毫无痕迹的做法其实都是在为我考虑,而我却只眷恋于她匆忙的离别上。“我想,一味对着远离的人耿耿于怀,不如作一些自己伸手便能力所及的事。”
“这样想很好,我想逸芝也是如此认为。朗宿,其实说来我是很为逸芝抱不平,但我尊重你们的决定,希望她的离开是值得的。”说完许柯欣然起身,离开了我身边。
日期:2007-9-90:20:34
(二十二)·8·
第二天一早,我和万里匆匆送霍正和许柯上了飞机,霍正走前不忘递上在国外的邮寄地址,嘱咐我有空把这里的情况通报给他们。我诧异的问难道不能打电话吗?而他只是笑而不答,把纸条塞入我手中。在他们踏上希望征程的同时,我的心里却有些许缅怀,许柯说的对,我们都是自由的,谁都没有理由束缚住谁。
润的电话依旧传来刻板提示音,已经24小时没能联系上她了,按耐不住自己的手脚,把车直接开至润的家门口,按响门铃,半天没反映。纳闷之余,大堂的警卫走到我身边。
“您是找溪小姐吗?我见她昨天同家人提着行李走了,你还是电话联系下她,看样子因该是出远门吧。”他带着笑好意提醒。
“走了?”我轻声反问,显得不可思议。她不是还说要见我吗?怎么转眼就离开了呢!
不想放弃任何能见到她的希望,我又径自来到润的公司。这是第一次走进这幢办公大楼,脑海中只记得润的公司在十七层,而其余的一切,都是未知。跨出电梯,眼前玻璃墙后醒目的标着“鼎辕药业”四个大字,字用红色丹青涂抹,笔法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狂草,在入门前,就让驻足观望之人心理多了份古朴的底蕴。透过玻璃,发现里面竟人头篡动,完全没有过年放假的气氛,前台的女孩子为我开了门,询问我造访的缘由。我问溪润是否在这里,她似乎没听懂,当我说出Emily时,她才恍然明白,“找Emily总监啊!她昨天回新加坡了。”
“新加坡……”我思考了片刻,“那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也不太清楚,她并没有告诉我们。”女孩礼貌性的回语。
是不是回去过年了呢,或者是工作上的事。可她为什么不开手机,也不联系我,难道是怕人打扰吗?“抱歉,我找她有些事,可手机一直打不通,可以的话,你能否给我个能联系的到她的方式。”我恳切的问道。
这时从里面走出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她的头发微秃,一副笑容可掬的神情招呼的后面走出的几个人。突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气氛随着他们扑面而来,那是国家政府特有的墨蓝色制服,还有帽沿上的国徽,更为突出的,是一张张固定脸谱式的表情。男人虚伪的迎着笑,招呼几位官员走出。周围的空气瞬时凝结,大家停下手中的琐事,让出一条道来,如同我一样,用眼睛一路跟随着。直到他们离开后,周围立即又恢复了忙碌,我脑里不停翻腾着刚才那幕带来的疑惑,却没心思多想。继续追问:“给个那边公司的电话也行,我只想尽快联系到她。”
“这……”女孩子有点为难。
“我能保证你们的溪总监绝对不会怪罪于你,如果你能告知联系方式,那简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极力想说服她。
女孩似乎有点动摇,起手翻阅身边的一册公司日志。我在旁边等待,余光看见刚才逢迎御驾的男人从门后归来。
“什么事?”与刚才的和顺相比,此时男人的口气显得呆板生硬。
“哦,这位是找Emily总监的。”女孩怯弱的回答。
“找Emily?”男人用眼睛扫了我一遍,当我迎上他的视线时,他敏捷的避了过去。
“是的。”我简单的回答。
“什么事?”他追问。
“私事。”我余光看到他又快速的用眼睛扫了我一遍,然后沉下脸。
“Emily不在这里。”说这话时,男子并未对着我,而是冲着女孩。“公司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接外客,别什么人都放进来。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还想添乱是不是!”他用严厉的口气指责,头顶仅剩的几颗毛发在怒气下狰狰立起,并未等女孩回答,他拂袖扬长而去。女孩被他的这番话吓怕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并未动怒,只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笑,为那仅存的几根顶发而默哀。“看来我的到来并不受欢迎!”转身给了女孩个舒缓的笑容,自我解嘲道。
“对不起,这……”女孩羞愧的想解释。
“没关系。”我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待客者不善,那我也不宜久留。”说完我转身推开门。
电梯门关上的一霎那,我脑中翻腾出一个答案:润的公司,肯定出事了。
依照这个结论推断,润关上电话,定是有她的原因,看来是我太心急火燎。现在的她,大多在为公事奔忙,我又何苦再去打扰,或许,等待要比急于行动更为恰当。
接下来几天,我不时送何为石去探望他爷爷,看似忙忙碌碌的,时间在眼前一扫而过,但润的电话却一直没等到。
晓涵从老家返回,大包小包弄了一堆土特产回来,我特意分了点给何为石的父母,两位老人乐的何不拢嘴来,在爷爷住院的这段日子里,他们终日一筹莫展,看的我心疼不已。爷爷现在已经连说话都极为困难,我们知道,日子不远了。大家都平静的陪在他身边,何为石与我总打趣的在他身旁开些小儿科的玩笑,不知老人是否还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