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知觉来临，今晚没有月亮，窗外漆黑一片，死寂般凝重。炉里微弱的火光照出不足五米的距离，入夜后空气更加刺骨，冰冷的地面贪婪侵蚀着仅存的体温。我们把所有的幕布扯下垫于身，阻隔这刺心的寒冷。猛然发现这黑布后隐藏的原来都是些半成品，润定是花了大量经历面对这些冰冷的石头，在长期的煎熬后最终决定放弃。而后的时间，润又说了不少欢的事。她躺在我怀里，像是在诉说另一个人的故事，只是，有那么几个片刻，我依旧能查觉到情绪中细微的波动。一段伤痕累累的感情，怎会如此轻易就被遗忘！或许此刻，舒欢也在夜灯下，回想着她们的过往。

“润，你为什么会接受我？”打断了她的思绪，径自问道。

“因为我替舒欢流泪了？因为我的性格和她很想？还是我身上有她的影子……？”我窃懦说着最后一句，胆小的强势态度。

润转身抱紧了我，她的发缠绕进我脖颈，浅浅的有些痒。

“宿儿，你与谁都不同。你是安静的小舟，在我血脉里游弋，有了你，心总算漫溢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可为何两年前要离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熨贴自己的情绪。“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就那样确信我会等你？”

“不，但你会的。”

“恩，你眼前的人是天生大傻蛋，不用赶就会随着你屁股后走的小马驹。”

“我只随你而走。”

“我可不会去天涯海角，我只在这里，或者，你想去的地方。”

“带我去威尼斯吧。”

“为什么？”

“因为那是属于你的城市。”

“你去过？”

“恩，就在回上海前，我去了。故意让思念不断啃噬心灵，让我不得不回来见你。”

“你还真后知后觉……”我心疼的嘲讽。

“对不起，我知道你等的很辛苦。”

“你也不是，所以我们不分伯仲。”

她微笑，把头微微埋紧，“宿儿。”

“恩？”

“你会带我去吗？”

“恩～”

“说好了！”

“恩，说好了。”

她满脸舒展的倦意，在我怀抱中匆匆睡去。

当清晨醒来时，炉火已熄灭。寒冷的空气中，润的双手却是温暖的，因为与我紧紧握着。

“润……”我轻拍她的背脊。

她迷蒙中醒来，迷离的看着我。“宿儿，早晨第一眼就能看到你的脸，真好！”

她的明媚印红了我的脸，我俯下唇亲吻她的眼角。这小小的幸福，让我们很幸福。

日期：2007-6-1921:08:21

(二十一）·8·

“我们快点走吧，这儿今天要还给村民了。”

我疑惑，用眼神询问。

“房租今天到期，昨晚是最后一天。”

我恍然大悟，笑着解嘲。“恩，所以让我来苦度一日，随后与你打铺盖走人。真够同甘共苦的一对。”

润很欣慰我能陪她来这儿，其实很早就有归还房屋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敢独自前来，害怕自己无法面对心里的残局。等有了我时，才有了勇气。

起身开始收拾，看着四周，些许焦虑堆上心头。“那这些半成品准备怎么处置？”

她神情停顿了，“不清楚，还没想过……”说玩润继续收拾手中的杂碎。

与其说还没想过，不如说不想去思考。从艺术底蕴与雕刻技巧看，这些作品是相当上位的，附着之上的情绪与时间留痕更是难以用价值去衡量。可～这毕竟只是些半成品，就像鸡肋的比喻，让人犹豫不定的，是永远无法见于阳光的美丽。那……，指尖惊鸿一瞥，有个疯狂想法掠过。

漫步走到房中央，凝望四周徒壁，深深把这里的味道吸进肺叶。周围这些病入膏肓的石头，它们的生命在与死亡缠绕，发出阵阵慑人的腐臭，却时有新肉还在生长。所以，不死不活的，残缺不堪的，倔强的，不屈服的，扭捏出一种，可悲至可笑的生命形态。

两手触摸到底部，想托起，还真够沉，晃悠了两下，用更大力，终于离开了台面。踉跄着把它举起，挑战臂腕的极限。看着润的瞳孔随着那一刻的来临～逐渐放大。等待让人兴奋的双手颤抖，双脚打架。等待她心跳极限那一刻，石头落地霎那，破碎的童年回忆，在光与影舞蹈的瞬间～泯灭。我是自私的，如今独我彻底毁灭了她的过往，把插入肉体～已化为自我的生命的刺，带着血肉，一并拔出。我是恶毒的刽子手，让血沾满自己的双手，然后～沾沾自喜。

“你疯了吗？”润大叫，花容失色。她的表情从未这样恐怖苍凉，愤怒从额头的青筋处的毛孔迸发而出。她用双手死命拽住我衣衫。无力阻挡，便伸手抽打我的脸颊脖颈。可任何力道也阻止不了我的肆意妄为，那是心里瞬时爆发的信念，抵死般膜拜。随着另一樽雕像崩坏，碎片如雨溅湖面般四散向各方，在晨光中闪出溃败的美，那些石头幻化成了天上的繁星，四分五裂的铺满地面，星星点点煞是好看。乐此不疲扼杀那死缠不休的美，用劲了全力去卡灭它微弱的生的烛火。汗从我背脊川流，从我脸颊洒落，青春洋溢的，是基于对爱的信仰与执着。

惊涛骇浪后，声音停止，我们屹立于一堆乱石丛中。对峙的彼此，我大口喘着气，却放声笑，声音空旷的在房立游荡。

润呆立在面前，流着泪，不忍责怪，但并不原谅姿态。

我依旧笑，对着她傻笑，看着她的眼睛，逼迫她望向我。

“你好坏。”她哽咽着说。

“恩！”

“你赔我。”

“恩，用一辈子够吧……”

日期：2007-6-2319:00:39

(二十一）·9·

温妮随着泪的干渴又回到她脸上，明亮的眸子就像暴雨后的彩虹，越发绽满。

收拾出要带走的物品，沉甸甸两个大纸箱。托着高过人头的箱子，有些力竭，或许是刚才过渡消耗，现在手臂隐隐酸疼。艰难走到门口，发现鞋不见了，转了个圈寻找，原来被润穿了去，她美滋滋的看着我，露出少有调皮表情。

“美女，能否把鞋还我？！”我可怜巴巴的哀求道。

“不给。”她干脆的昂起头。

“你忍心看我光着脚出去？”

“那你穿我的鞋子啊！”看似有理有据的反驳。

望着她那双泥泞的帆布鞋，我哭笑不得。“这鞋我小十岁或许还穿的下。”

“不接受那双鞋，你就只能赤脚出来咯。”

“啊？”我表情有些狰狞。

“怎么？准备把这箱子也砸了吗？”她漫不经心的反问，毫不感自己此话之恶毒。

我蹩脚的闷在原地，怎奈何这原来是小女孩的报复游戏。

踏出一步时，脚下的小碎石隔着了脚后跟。我向前又挪了半步，掂了掂手上的箱子，摞紧了，跨出另一只脚。一鼓作气把东西全收拾进车，转身却发现润已不在那儿，她经常把自己变成高脚帽里的白鸽，魔术棒一挥出现，红丝带一裹又消失。可她终究是白鸽，我心里的和平与自由栖息之所。

两只帆布鞋一前一后，可怜的躺在门口，名状自己的悲惨。我蹲下身，看着这双带有语言色彩的鞋子，像是能与它对话般。“还是帮你擦擦吧，要不主人可要嫌弃你了。”我低声说道，拿过块废布仔细擦拭鞋旁的淤泥，很可笑的画面，在眼前一双鞋恢复干净的同时，自己却还满脚泥泞。

等把鞋放回车后，转身润又出现在视线里，她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藏有胶卷的相机。

“该收拾的我都收拾好了。”我拍着风尘仆仆的双手。

“该交代的我也都交代好了。”她说着撕毁手中的几张文件纸，岁月使它们枯黄薄脆。

“那……，上路前把鞋还给我吧。”

“不给！”

“惩罚时间还没结束？”

她递过车钥匙，“你开车送我回去，到家把鞋给你。”话里多了几分痞味。

“你没在开玩笑吧！”

她笑的更灿烂了，双手向后一别。

我无奈的耸耸肩，坐入驾驶位。

车里的热空调除去了润一身寒意，她这样的体温太需要温暖呵护。在拐出那道小径时，心里竟冒出有几分留恋，从后视镜中望了最后一眼老宅剪影，。“我们，不会再回来。”心里出了气般坚定的说着。

路上开启音乐电台，不时学歌者唱几句，润再一旁仔细听着，有时忍不住笑我模仿的太惟妙惟肖。能感觉一直被温柔的眼神包围着。她伸手抚摸早晨在我身上留下的伤，从脖颈根部延伸至脸颊的一道抓痕，现在红肿的突起，高端印出血丝斑斑。

“疼吗？”她蜻蜓点水般触碰。

“恩。”如实回答。“不过～，如果你亲吻它，那因该就会好很多。”我装出老实巴交的诚恳态度。见润并无反映，我抬了抬眉毛，随着音乐唱出“IfIseeyounexttonever，Howcanwesayforever，Whereveryougo，Whateveryoudo，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