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绿树，低矮的灰白色石碑，墓地在肃静中庄严着。C12排8座，万里跪坐在纳兰氏面前，低头，弓着身体，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她的脸。我在离她两个身位的地方站定，周围只有风声。她因该察觉到了我，可并未有所反映，长久的，我们都没说话。突然有股怒气，支使我去拉住她的手腕，想一把拖她起来，却没能成功，此时的她如同被抽去了脊椎，只能瘫软在那儿。片刻停顿后，我再次拉住她的手臂，这回更用力道，连拖带拽的往外走，场景有些惨不忍睹。

费力的把她带出小径，甩手，转身站再她面前。

“纳兰万里，告诉你，你今天不去，以后你就别想抬起头！多少人想看你好戏，你到还在等着让人糟践。”我板着脸严肃的向她说道，毫无玩笑的意味。

我知道她会打我，可我并未躲闪。一边的脸从舌尖麻到了牙根，鼻血在耳鸣的伴奏下涌出。我定定的看着她，一手不断擦拭即将低落的血液。

“会打人说明你还懂得反抗，怎么？就这点你就怕了？退缩了？你就这么弱不禁风？早知道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还干嘛还大费周章办这个展览？找罪受！”我依旧不依不饶。

“怕什么？死我都不怕！可他们竟威胁要来烧了我的展品。不仅亵渎我的作品，还诅咒我的母亲，他们诅咒她下地狱，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攻击！我不想让她死后还遭人辱骂！……”万里说着眼泪便不自觉的奔涌出眼眶，她用双手捂脸，抽泣了起来。

“我CaoTaMa！让他们来，让他们来啊！要敢动你一副作品，我一节一节拗断他们全部手指。这么一群畜生、废物、人渣，他们没有诅咒的权力，他们只配作下水道的鼠蚁，苟延残喘的活着。你到也是会和这些人计较，白痴！”我咆哮着，由于过于激动，血液随着气息往外飞溅。

万里依旧捂着脸，我不再言语，在一旁静默的等她停止抽泣。

她放底手时，脸上已没了泪。红肿的双眼看着我，伸手过来抚去我脸上残余的血迹。

“宿儿，谢谢你！”

“你脑子没进水吧？我骂你你还谢我，难不成是我脑子坏了？”看着她渐渐恢复，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语气也变得舒缓。

万里长长舒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纸递给我。“你还挺英勇的，轻伤不下火线。”她笑了，通红的双眼又恢复了神采。

我接下，捏在手心，并未去擦拭。“万里，我们回去吧。”

“恩～”

其实过往后理智的回想，这些网上的污言秽语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就像是儿童在万圣节里的恶作剧，可万里当时却就被这些纸老虎给击垮了。人或许都有软肋，只需轻轻一碰，再坚强的人也会在你面前功亏一篑。

我直接把车开回了家，两人利马换了套体面的衣服便往展馆赶。虽然时间紧迫，可到回到展馆时还是赶上了最后的闭幕典礼，一切又开始按计划正常运行。晚上的酒会选在了某投资商的花园酒店，这时的我已疲惫不堪，睡意不断攻袭着我的大脑。

致词，鼓掌，再致词，再鼓掌。一圈毫无干系的人亲切着呼唤万里的名字，夸赞着她的作品、性格、容貌，拖沓冗长了好一会儿后万里压轴出场，致词却简短的可以。笑看她神奇昂然的模样又重现在脸上，欣慰的转身挤出人群，此刻只想在车里歇息，等待万里凯旋。

“朗宿～”身旁有人叫我，没听出是谁，便转头仔细看过去。

“嘿，好久不见。”没等我慌神，他的手已经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一时愣住了，立即追回游远的思路，镇定的回道：“你好，郑先生……

日期：2007-2-902:13:39

十七·9·

很难想象，和郑尚的攀谈竟如此平静，我们谈展会、谈万里、谈志同道合的艺术门类。他一直保持着绅士的距离，双眼也不紧顶着我，而是平视前方的人来人往，说道重点时气息会微动一下，这才会向我看来，这种谈话的尺度恰当的让人称心。即使表面毫无痕迹，我心底却有些思维在弦动，其实这些暗藏在深处的心思便是我谈话的所有理由，在厚重的掩饰下，我蓄势待发，伺机猎取。

两小时后，晚会接近尾声，我们的攀谈也即将结束，可所有的谈话内容里，没有她。

他要走了，赶晚上的飞机。两年来最有希望得到她消息的机会，就此带过。遗憾是有，却没那么强烈了，和一年前的苦等相比，这些也就逊色的失去了光泽。

微笑着告别，向他，向她。

转身，笃悠悠向车库走去。

二十分钟后万里上了车，逸芝也在五分钟后赶到。我们三个一路上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几天来心头的重担今天终于解除了，感觉很久没这么放肆的笑过，这一天回家的路上，我们又似乎回到了两年前的半幼稚时期，耍些小孩子心眼，然后开怀大笑。这老破Jeep似乎也受了感染，发动机“嘎嘎”的直作响，在离家几公里的半途抛锚了。本来这是桩厌人的事，可万里和逸芝却高兴至极，像是我得到了她们的报复一般。我无奈的撇着嘴，夸赞她们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第二天修理厂打来电话，说这辆车几乎要报废了，劝我们还是别修了。我眉头停顿了下，转身问万里。她正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头都没抬的说：“你来决定，我不是早说让你换车了吗？”我又掉进了片刻停顿中，拿起电话说：“师父，还是先修一下吧。”

对于这老家伙，内心总有着特殊的感情。这几年多亏它的陪伴，高兴时、失意时、盼望时、等待时。无形的，它变成了生活的一种习惯，无数的记忆留存在这几平米的空间中，想回味时，只需安静的坐在车里，点上一只烟，那些回忆便淡淡的如烟般在车厢内弥漫。老家伙虽然已年迈老朽，可却是个忠实的伙伴，无声的在一旁默默注视、默默聆听。如此挚友，让我抛弃它，那是万分不舍的。

三天后去修理厂拿车，接过厚厚的一打明细单，翻阅到最后一张发票，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末尾的数字已经超出我三个月的工资总和，我几乎是用颤抖的手递上自己信用卡，想着往后的几个月得过清贫得日子了。

下午是何为石的舞台剧公演，这是他第一次的真正对外售性质的演出，可以说，也面对着非常大的压力。我步入后台时晓菡和严坤已经提前到来，坐在何为石身边正聊些什么。由于角色是丛林里的猎手，所以穿上戏服的何为石看上去有些邋遢，为了角色需要，他还蓄起了胡子，感觉又老又丑。见我来，他嘻皮的鼓掌欢迎，这一小插曲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我尴尬的快步走去止住了他的动作。

“你再这样我走了。”我威胁道。

“如果你走了，我今天的戏也就没心情演了。这可关系道我今后的发展！”他依旧玩笑。

“我走了。”我转身作跨步状。

“不会的，你的心哪有这么恶毒。”

我把刚跨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这不痛不痒的称赞尽让我瞬间产生些许敌意，我横眼看着他，却被拉着坐下。

他从右边拿过一杯热水，吹了几下递给我。“等会你和晓菡他们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不许中途退场，听见了没有？！”

我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水。

虽然剧场不大，但至少也能容纳一千人，开幕前，会场几乎座无虚席，从这里已能看出市场对这部剧作的肯定。当拉开帷幕时，舞台上竟下着雪，这让大家瞬时被带进了故事的意境。

剧本名叫《猎心》，讲述的是一位猎人的故事。猎人在丛林里出生，可从小就想逃出丛林去另一个世界，长大后愿望实现了，他来到了都市，却在寻找前路的过程中迷失了自己，老时他又回到了那片林子，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变，唯独自己变了。最后老猎人死在了那片森林，死之前他终于觉悟道：其实他的心，从来就未离开过。一个回归的故事，严酷却温柔的题材，当何为石给我看初稿时，我已被之深深吸引，今日在加上他的精彩演绎，更是感人肺腑。两个多小时的演出，在安静祥和的氛围中缓慢进行着，结束时全场起立报以长时间的鼓掌，在我身边的晓菡，哭了。

十分钟后，何为石和其它工作人员齐齐出场行礼，场内气氛又一次高涨。

何为石俯下视线，向我看来，他不知从那儿拿出个话筒。我有种预感，麻麻的在耳根作祟。

“请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些话要说。”他看向前方，露出阳光的笑容。

“很高兴大家今天来看我们的演出，希望我们的表演能让你们满意。”开头两句客套话，大家都纷纷停下了鼓掌，注视着眼前的这位英俊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