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没事情就好好休息吧。难得回来也要生气。”

我总算安抚了母亲。对于母亲的说法，我知道通过了这么多人的嘴，就失去了原来的面目。舒从来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我相信她不会说这样的话。我知道舒的心情不好，但是却怎么也不想联系。我对自己的这种情绪无能为力。我母亲经常打电话来，时常说起这回事，让我不胜其烦。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舒，所以一直不去求证。

这一天她给我打电话，原本没有说这个，到了后来，她对我说道：“小白，忘记告诉你，希望你能理解，我对我妈妈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哦，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你妈妈告诉你的？”

“是啊。”

“你妈妈和我妈妈吵架了你知道吗。”

“知道。看来你也知道啊。”

“你妈妈太厉害了。”

“你妈也不差，不是说你不要我了吗。”

“小白，好了。”

“这个话是你说的吧？”说到母亲之间的争执，我突然生气起来。不好就这个问题和她吵，于是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我没有这样说过。”

“没有，没有怎么到你母亲那就变成这样了？谁在说谎？！”我生气道。

“小白，如果你这样说，就太没意思了。”说到这里，她哽咽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我有点后悔，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打击了她。我正在想如何挽回，她突然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分手吧。你对我的母亲根本就没有好感。”我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偏激的想法，问道：“怎么会这样想？”

“没什么。我突然觉得很绝望。”

“绝望？”

“我们双方家庭的矛盾太激化了。”

“是，所以你想分手？”

“你母亲每每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直接点。”

“我不会放弃我的家庭。”

“好吧，分手就分手。”我不知道为什么说得如此轻快。我突然觉得，我再一次被推到了一种尴尬的境地。使舒在家庭和我之间很难选择。我也无法容忍这样被选择。舒愣了一下，然后重重说道：“那好。”

第二天她似乎很后悔，于是打电话过来找我聊天，说得语无伦次。但是这件事情已经让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被其他的因素弄得很复杂，不能很好的解决了，能做的，也都是细枝末节的修补而已。我这个时候，已经对我们的感情失去了信心。我看不到未来。尤其是在我哀悼这段感情的时候，我几乎是绝望的。她小心翼翼地说：“小白，我昨天完全是在说废话，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好。”

“真的吗？”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收回我说的话。”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同意。”

“我要分手。”

“你就这样说吧，我知道你做不到的。”

“你似乎太自信了。”

“你随便闹闹就可以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就这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

“除了我，谁还能忍受你的小姐脾气？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了，你是不会离开我的。”

“我发现你在利用我的品德。”

“不是利用，是我太了解你了。你不会离开我的。”

“你是不是想试试？”

“你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吗，好了，别闹了，我该上班了。”

我听到这一句，顿时怒从心头起，啪地挂了电话。她打过来，我不接，电话响过几次，她终于放弃了。我突然觉得很绝望。惯性，有的时候就是一种丑恶。我曾经看过一篇小小说，内容讲的是一对夫妻，终于离婚了，晚上回家最后一次躺在一起，相互拥抱流泪，回忆美好的初恋时节。两个人约定复婚。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男人在门外说：“虽然昨晚我们拥抱接吻，虽然我昨晚说我还爱你，但是，很抱歉，我们已经离婚了。”看这篇小说的时候我还很小，几乎不能理解这里的微妙。但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我发现，其实他们早就不再爱了，只是惯性使他们产生了幻觉，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和舒，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在惯性里止不住继续下滑的脚步。我无法想像继续这样下去，我们会怎么样，或许到最后连骄傲的姿势都不能保留。我相当害怕，伤心到无以复加，或许我们真的该分手了。

日期：2007-10-2114:27:37

九月过得很快。开学我们选了导师开始做毕业论文，除此之外，没有课。大把的时间我不知道做什么。这个时候倒也不打牌了。或许打了四年的牌，大家也觉得有点乏味了。去图书馆，突然发现，经典的都已经看过了。我看着这座图书馆，想想我的大把的时光，都停留在了这里，看着窗边的那张桌子，我曾经坐在那里做过的无数的关于舒的梦。我仍然能回忆起我抱着《莎士比亚悲剧集》想起舒的情景，突然被这种情绪击倒：我的所有关于青春的记忆，都毫无保留地停留在了舒这里。我突然无法忍住眼泪，哭了起来。

到了九月底，舒仍然没有和我联系。在这件事情上她欠我一个解释。我将论文丢给一个仰慕我的同专业的研究生去做，自己则每天在宿舍看电视。这个时期，同宿舍的女孩子或因为考研，或因为男朋友都搬出了宿舍，只留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其他宿舍的情况也大同小异。我走在曾经分外热闹的走廊上，突然发现，整整四年，我的心都不曾在这里。我在宿舍看电视，却不知道情节究竟是什么，看着看着，就伤心起来。我有的时候甚至想，只要舒让步一点点，我就妥协。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空虚而痛苦。

很快就到国庆节了。本来已经大四没课，加上长假，人更少了。这个时候，所有的女生里面，只有我和小屯还在留守。小屯要考注会，所以很忙。我突然想到我的高三，或许忙一点，我会不这么胡思乱想吧。我于是决定考研。当我告诉小屯时，她很吃惊，说：“时间太仓促了吧？你怎么到现在才决定考研？”“没关系，我试试。”

小屯是图书馆的管理员，每天要负责阅览室的开门。我在这个阅览室的窗边占了个座位，从此每天定点出现，开门就到，闭馆则回。我变得很繁忙。每天回到宿舍就机械地强迫自己吃东西，然后躺下。有天我在宿舍吃面包，小屯来找我，突然从我手上夺下面包，道：“你怎么吃发霉的面包？”这块面包我已经吃了一半，可是我却没有发现它已经变质。我突然想哭。但是当着小屯的面，终究没有哭出来。这天晚上我躺着黑暗里，突然想到：不管我过得再怎么艰难，都与舒无关了。我已经无法像四年前那样，虽然很疲惫，却还有希望。我每天早晨摸黑起床，然后洗脸刷牙，我已经不记得我多久没有照过镜子。到了最后，我已经怕再照镜子，索性连镜子也扔了。

这个时候同在阅览室自习的一个男生突然向我表白。在图书馆的走廊上，他走过来对我说。我看着他，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有这种闲情逸致。他说他怎么认识我，怎么注意我，然后怎么有好感。我看着这个人，觉得他说的事情似乎与我无关。他描述的这个人太好了，这个人怎么会是我，怎么如此陌生。他说完后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尴尬起来，问道：“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现在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

“你的表情好奇怪，你怎么了？”

“我已经老了。”

我已经无法再触摸到自己的心。我想起知曾经说过的“泪尽而亡”，想起《红楼梦》里绛朱仙草说的：“拿我这辈子的眼泪还他罢了，”难道我也要一辈子守着她流泪吗，我突然希望我也能那样，哭到没有眼泪就死去，这样该多好。我也就不必再这样伤心下去，不用这样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