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个时候也累了，她坐在沙发上，道：“你给我好好跪着！”我又羞又气，当着他的面受辱，我感到非常挫败，所以我把一腔怒火发到他身上：“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他一愣。我继续说道：“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我想起他的手机还在我这，我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狠命向他砸去。母亲看到我的情绪这样激动，于是对他说道：“你还是先走吧。”他不想走，但是看到我生气的样子，还是妥协了。他于是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伯母，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吧，你不能再打她了。”母亲并不答言，他于是又低声说道：“其实，其实我不介意的。”然后出去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厅里一片漆黑。隔壁邻居家的灯光打进来，我能看见母亲还在沙发里发呆。新闻联播已经开始了吧？我能听见隔壁的电视机的声音。我跪在琴凳上，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又气又累，或许是因为挨打的关系，我的全身都是火辣辣的，我觉得自己发烧。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全是汗。这个时候头皮也开始清醒地痛起来。我能听见琴凳发出的咯吱的声音，难道我在发抖吗？我的舒在哪里呢？我想到舒，又开始哭起来。我觉得我全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刚才是热，现在却很冷。我觉得我的牙齿都开始打架了，这个时候，母亲说了一句话：“舒的父母也知道这件事情了。你们怎么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我们还怎么见人哪！”

今天所有事情，唯独这一件最让我伤心。怎么会连舒的家里也知道了呢？舒该怎么办，她那个军人出身的爸爸会放过她吗？我想到这里，害怕起来。怎么会这么冷？我无法想像，我不敢往下想，我突然大声地哭起来，将母亲吓了一跳。我很恐惧，我很害怕，我哭着哭着，似乎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噎住，我便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悠悠地醒转过来，还是很冷，我发着抖，房间里没有开灯，我伸手摸了摸周围，发现我躺着客厅茶几下的那块下羊毛毯上。茶几被移到了一边，母亲在旁边哭着。想是母亲也气坏了，没有力气再移动我吧。母亲没有发现我已经醒了，还在哭着：“你这样，你让我怎么有脸见你父亲，把你教育成这样，我怎么跟他交代啊。”“你让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我已经一把年纪，你让我怎么活啊。”我听到这里，心如刀绞。

我很冷，牙齿打架的声音终于让母亲意识到我醒了，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立刻将手缩了回去。我看见她去打电话给她的医生朋友，请她过来看看我。她拉我起来，我躺着一动不动。我看着天花板，刚刚打开的灯有些刺目。我看着灯上酸凉的水晶，就像我酸凉的眼泪。我和舒，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我自知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我们的希望很渺茫了，倒不是为了跟母亲赌气，是我对以后已经失去了信心。我拒绝看医生。母亲的医生朋友很快就来了，两个人好歹把我抬到了床上，然后医生帮我量体温。我听到她和母亲在客厅说话，母亲一直在哭：“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我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的精力，她怎么对得起我！”“孩子到底怎么了？你把她打成这个样子？”“她，她就是不听话！”母亲一时语塞。

我突然意识到了母亲的悲哀。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对别人诉苦呢？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也是可怜。我叹了口气，又饿又渴，但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很轻，我跪得发麻的腿也缓了过来。只有那些疼痛还在继续着，这些疼痛又让我想起舒，我心一痛，意识就又开始模糊起来。我昏睡过去，已经没有力气再顾上她了。

日期：2007-9-2119:14:42

第二天我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我动了动身体，好像没问题，便起身下床。但是还是很虚弱，几乎不能站立。我扶着墙，好容易到了洗手间。我看见母亲在厨房，不知道在做什么，没有惊动她，我来到镜子前。我的脸很苍白，眼睛也深深地陷下去。头发乱蓬蓬地散着，于是伸手摸了摸。头发开始往下掉。我拿梳子整理了一下，倒掉了大半。我忍着痛将头发编好，我发现我现在的样子太吓人，原本想去见舒的，这个样子，不会吓坏了她吧？我于是扶着墙打算回卧室。走到门口突然一阵眩晕，我蹲下来。母亲这个时候从厨房出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也没说话，扶着我重新回到床上，然后给我泡了一杯茶。我看到泡的是花茶，便想起我爱的那只白瓷杯，扁了扁嘴。母亲当然知道我的脾气，然而到底是商人，连说的话都是商人习气：“你也知道心疼你的杯子，我在你身上花的钱，比这个还多，你和李舒做出这种糊涂事来，连我的钱都对不起！”我不敢抬头，她心也软了，道：“快喝茶吧，不喝茶你又不会吃东西的，喝完茶来喝粥，我加了黄花熬的。”

我沉默不语。我睡了一天，我的舒会是什么样了？她还好吗？她家里的反应也像是我妈妈这样激烈吗？不行，我一定要尽快知道才行。我喝过茶便吃粥，也是饿坏了，我一连喝了两碗。也有了点力气。我佯装要换衣服床单，母亲便去帮我找，我拿了母亲的手机给舒打电话。

“喂，是我。你那边怎么样了？”

“没什么，小白，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别担心。你呢？你家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也很好，你别担心。我们再联系吧，我先挂了。”

我看见母亲拿了睡衣过来，慌忙把手机扔到对面的桌子上去。舒好像也很紧张，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在她还好，没有像我。想到这里，我舒了口气。换了衣服，仍旧躺回去。我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黑了，我起身下床，看见母亲在看电视。见了，跑来问道：“还疼吗？让我看看。”我不答言，到洗手间去洗澡。洗到一半，母亲推门进来，掩饰道：“我来帮你洗。”但看到我身上的淤青，忍不住又哭了：“怎么全身连一块好的地方都没有了，我怎么下手这么重，你也是，你真是欠打啊！你怎么会惹得我这么生气，我又气又怕，我昨晚一夜都没有睡，我都一把年纪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母亲一寸一寸地检视我的肌肤，我顺着她的目光，才发现，目所能及的地方，确实体无完肤。母亲又哭了起来，我于是说话道：“你出去吧，我就洗完了。”我穿衣服出来，径直去房间，母亲跟进来说：“我想和你谈谈。”

我没有说话。母亲却比昨天平静多了，母亲说：“你实话告诉我，你们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时间也太长了。我沉默不语。母亲这个时候又说道：“到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情你都应该告诉我，你放心，我的态度还是很开明的。”

“妈妈，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你必须告诉我，你要知道，我是在保护你。”

“我不想说。”

“难道你就忍心让妈妈这样为你担心吗？”

“妈妈，你现在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你们这样的没有前途的，你们现在还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以后你们会后悔的。”

“妈妈，我不想说话了。”

“我想带你去医院检查。”

“我没病。”

“你们，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糊涂的事情？你要老实告诉妈妈，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没有。”

“没有？”

“我们不会的。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到这里，我又哭了。

“好孩子，别哭了，妈妈是不会同意的，我会和她家约时间再谈你们的事情，交给妈妈来解决吧，你只要乖乖的就好。”

“妈妈，不是你像的那样，你别去找她家，她爸爸是很严厉的人。”

“可是我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辛辛苦苦教育的女儿，都被他家孩子给带累坏了！”

“不是这样的，她没有。”

“没有？看她长的就不像个女孩子，这件事情肯定完全就是她的错！”

“妈妈，真这样做我们就不用谈了。”

“你的意思是？”

“你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