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嗯。”

“等等，”

“怎么了？”

“小白，无论怎么样，我是理解你，支持你的。”

“谢谢你。”

“我想了一个晚上，我觉得爱猫爱狗都可以，为什么不能爱人呢？所以，我能接受。”

“知，你真的是个丰富的人啊。”

“哈哈，嫉妒了吧？嗯，呵呵，其实，人的感情是何等微妙，我们怎么有幸都能一一体会呢？你幸运啊！”

“呵呵，夸你一点点，你还喘上了啊，你真是天生的艺术家。”

“谢谢夸奖哪。”

“不谢不谢！再见！”

“哈哈，仰天大笑出门去，别回头啊！”

“切！我辈岂是蓬蒿人！”我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日期：2007-4-3013:06:21

我到李舒店里，她还在看《雪压轩词》。见我来了仍旧一笑。似乎对下午的事情毫不介怀。我觉得我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转身回去。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我不知道舒会不会理解我的感情，如果她不是我理想中的那样，她会怎么看待我呢？我突然没有了勇气，觉得很羞耻。似乎没有穿衣服暴露在人前。我从书柜里翻出本《聊斋志异》来读，偏生这里的爱情篇篇充满生气，像《西厢记》里的口号：“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全是成了的。让我更加泄气。

似乎在赌气，我不睡，我十二点洗澡，然后继续看《聊斋志异》。这样的文言文终归会消耗点我的脑力，使我不那么想舒。舒这样的表情，我想我们肯定没有未来了。我正在神伤，电话响了。我接起来，那边没有声音。我负气道：“再不说话我挂了！”

“别挂，是我。”那个好听的声音可怜巴巴地响起。我心一软，柔声道：“什么事啊？这么晚了。”

“我害怕，你来陪我吧。我已经打烊了。”

“可是我也害怕呀。这么晚了。”

“我来接你好吗？”

“那，好吧。”

我换好衣服，向窗外望去。楼下那长长的走廊已经熄灯了，漆黑一片。舒会害怕吧？想到这里，我决定去楼下等她。我拿了钥匙关灯出门，打开门的一刹那，我看到了那张我深爱的脸。她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拉了我的手，轻轻地下楼。

我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走到楼下的黑暗处。她转过身来对我说：“不要怕，有我呢。”然后牵了我的手向前走去。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汗，冰凉。我于是也很快地走，生怕跟不上她。然而两个人的节奏却完全不对，我不时地在和她身体的碰触上刹住脚步。楼道里什么都看不见，全是黑暗。我的心跳得那样地快，我紧紧贴着她的手臂，不肯松开。呵，舒，我的心，你能感觉到么？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你知道我在两年前就喜欢上你了么？你不会知道，你不会知道的。呵，因为我是不会说的。莫名其妙的忧伤感油然而生。到了巷口，她似乎没有放开我手的打算。我轻轻地挣脱，她顿了一顿，不情愿地放开了手。

我们在街上走，空无一人。我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凉鞋，她跟在我身后。我不语，她也不语。只是跟着。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掉在地上，掉了一路。她发现了我的哭泣，很快地跟上来，拉着我问怎么了，我说不出话。她愈加心慌，一叠声地问我怎么了，满是焦灼的语气。我只是哭，她于是将我揽到怀里，安慰着：“别哭了，我们快到了。去店里再哭好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哭泣，并且停止不了。她于是拉着我到了店里。打水来给我擦脸。我想起舒婷的诗：“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我总是能想起诗。泪眼迷蒙中，我看见她蹲在地上，认真地将毛巾浸在冷水里。突然觉得，非常幸福。我不必再为了过去缅怀，不必再因为心落不到坚实的地方而心碎，我只要这样，默默地爱着，就已经足够。

日期：2007-5-119:20:28

她抬起脸来对我笑道：“不哭了么？你哭的样子好难看。”把毛巾递给我。我接过来擦了擦脸，转身上楼。她旋即跟上我。或许因为我的哭泣，她非常地陪着小心。安静地躺在我旁边，拉过毛巾给我盖上。我也沉默。过了良久，她突然轻声地问道：“你说人可能喜欢上同性吗？”这个问题犹如当头一棒，将我最后的一点面纱完全地撕掉了。我不敢确定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我会不会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她？我承认吗？我承认她会怎么想呢？我很乱，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涌了上来，让我无法开口。舒说完这句话，我们之间长久地沉默。然后我们在沉默中相继睡去。

呵，替我保留这一段谜底吧。如果我对你的爱只能是个秘密，那么我希望真相永远不要揭开。这样对你会更好罢？没有负担，自然也没有愧疚。我也可以不断地用对你的绮想来安慰我的梦境。生活在自己的梦境里。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呵呵，但愿长醉不愿醒。

我在清晨睁开眼睛时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忧伤而失落。舒已经起来，在楼下看报纸。我低头下楼，她说：“一起吃早饭吧。”但是她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报纸。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我淡淡道：“不了。我走了。”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我不想回头，这不是我的风格。仅仅因为我和舒是同一个性别，我就没有了爱她的权利了吗？人权，在现代的国家制度里体现得太不充分了。我曾经设想的一起幸福地生活，一起慢慢地变老，到了这里，通通被残酷的现实粉碎了。舒是不会爱上我的。我这样想着，肝肠寸断。

我在家里看《李白诗抄》，“大风吹我心，直挂洛阳西。”我的心呢？似乎从来触摸不到。我不能再想着舒，不能了。我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我的爱，有什么错？一声叹息。

我被自己的悲伤所困扰。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一种对于现实的无能为力。多少年来，我一直固执自信，带着点偏执和狂傲的喜悦生活着，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艰难的事情。所以，当时我很迷茫。在爱的名义下，一切都是符合人性的，可是为什么，世俗连人性都不能接受。

日期：2007-5-218:35:07

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时间久了，难免有点主观。我当时就是太主观了。当时她问我，人可能喜欢上同性吗？我就自以为是地想，她往下就该教育我这样是不对的了，要改正的了，等待。总之是自己的思路。当然，多年后才知道，人家也只是想试探下我的态度。呵呵。

其实不用小心翼翼地问，既然都发到这里了，就证明我是可以坦然地面对逝去的过往的。

日期：2007-5-219:23:08

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恐惧，我怕舒不会再给我电话，不会再理我，我躺在床上，看着天空一寸一寸地灰下去，终于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中。而电话却依旧没有响起，我的心也一寸一寸地灰下去。一如天空般黑暗。我绝望了。相当绝望。我的令人心醉的爱情，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而且结束得如此地不光彩。呵呵，已经结束了吗？让人害怕的答案。我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似乎想寻求一个得体的理由，因为太累，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觉得热得厉害，我翻身坐起来，手表的夜光指针显示着：23：10。原来还这样早。时间总是这样不动声色，温柔地，却让人沮丧。痛苦了这样久，居然才几个小时而已。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我像是经历了整个生离死别的过程般难受，我不想分开，我还想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她，这样和她不紧不慢地开玩笑，这样谈着我虽然讨厌但是她却无比崇拜的柏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