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们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我没有隐藏我的这些想法。试图劝他改变一下自己,我还非常书生气地从网上买了些朗读版的读物比如《the8thhabit》给他听,老廖拿了我给他的MP3去听了。从那以后,他很少再和我抱怨。我不认为我的这些行动有了效果。老廖不是个难猜的人,我知道,老廖的世界里有一扇门,开始向我关闭了。
那是一段艰涩的日子,艰涩得让人不愿意回想。我已经放弃了一次职业上至关重要的机会,在公司里的处境也变得有点微妙,还好我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顾问,老板们有很多比所谓的管理实习生培训计划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但是,老廖的转机似乎还遥遥无期。
那是一段艰涩的日子,不是因为事业的起伏,这些事儿你总有办法控制。可有些东西,不是事儿,是命。
日期:2007-5-1317:45:51
二十三
那时候,电影院里的大片已经不少了,周末,有时候我们到城里看场电影。等着看电影的功夫,就泡在游戏厅里。
老廖会一点篮球,有一款投篮的游戏玩得特好。每次玩都能挣不少分。而且姿势特酷。十分养眼。我喜欢的是赛车。
我认识老廖之前很少进游戏厅这种地方,和他相比,我是个新手。开始的时候,总是输给他。可是时间不长,就是我赢得多了。
那一天,从初级打到高级,老廖还是一直输,两百块的币还剩一多半。老廖就有点意兴阑珊。不玩了,一个人跑到儿童区,打蟑螂去了。我还没过瘾,正好有一个男孩终于等到了老廖的位子,邀请我和他赛一赛。我们两个旗鼓相当,打得天昏地暗。特别过瘾。很快他的币用完了,就用我的币接着玩。结束的时候,那男孩非要把钱给我,我说算了,玩得挺高兴的。就别客气了。最后他还是帮我买了瓶水。我注意到了,那是个挺帅的家伙。
从机器上撤下来,有好几对谈恋爱的男孩女孩抢着要上。看来这款游戏还真是挺适合谈恋爱的。
老廖正靠在我身后的摩托车模上打电话,语气挺激烈的。听起来象是在说公司的事。大致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原来他老板准备推行新的销售政策。老廖在卖的产品,他们美国那边也向中国卖。本来好好的,两边的人都卖同样的价格,无非一个FOB,一个CIF。但是新的政策是,今后通过中国代表处卖出的产品要把本地的运营成本也加进去。而且实际上最终加进来的这部分还要高于实际的运营成本。
现在的中国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处是周游世界见多识广绝顶聪明的生意人。如果可以直接从美国当地公司拿到更好的价格,当然不必通过一个代表处签什么合同了。这样一来,老廖他们就有压力了。而且对于内部的销售人员来说。相当地不公平。
老廖打完了电话,转过来正好看见我。脸色铁青,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
我不打算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我一直告诫自己,不把工作上的压力带回家。那上面的事儿,谁也帮不了。再苦也得自己扛着。说出来,徒增大家烦恼。开始不太容易,人人都有倾诉的愿望。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慢慢地这也成了我们的默契。
我知道他最近的处境不太容易,但是我骨子里是个天生的乐观派。相信什么事熬一熬,坚持坚持就过去了。所以在我心里,并没有把他的这些压力看得太重。
我走过去,把手里的水递给他:“喝口水,消消气。”
老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把手插到裤子口袋里,调整了一下表情,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尽量装出一副调侃的意思,但是不太像:“是给我买的吗。”
我塞给他:“你Y喝不喝。”
他干脆地说道:“倒掉。”
我乐了:“爱喝不喝。”
他狠狠抓了我的胳膊一下:“你小子玩得够爽的啊。”
我相当愉快地说道:“是的是的。”
老廖接过水,随手丢到垃圾箱里:“今儿天儿不错,别看电影了,爬山去吧。”
日期:2007-5-1317:47:19
二十四
我们从上地直接上北青路,往阳台山那里去。山中的寺里有个茶院,那时候还可以存些茶叶在那里。买上一筒可以喝好几次。
秋天来了,北京最美的季节。空旷的公路两旁是成片的草地和树木。我把切诺基开得要飞起来。老廖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试着聊些轻松的话题。他也应和着,但是常常地,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就这样,几乎一路沉默地开到目的地。
那是一个好天儿,茶院里坐满了人。深秋里高大的乔木,枝疏叶朗,阳光从枝叶间落下来,遍地斑驳。
我翻着带来的杂志,老廖摆弄着一个数码相机在玩自拍。他是个很上像的人,怎么拍看起来都还不错。酷爱给自己照相。
他拍一会,我看一会。然后再挖空心思地挤兑几句。正玩着,电话响了,是一个我高中时候的同学。我们算不上多好的朋友,毕业以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他读的是哪个学校我都没有印象了。聊了一会,话入正题,原来他这些年一直在中关村里混,攒过机器,没赚到什么钱,现在在做一个洗发水的代理,他来电话是问我们公司是不是需要给员工买劳保。不过我还真帮不上忙。客气了几句,我又给了他几个我知道的高中同学的电话就挂断了。
老廖问我谁啊,我跟他讲了一遍。不禁一起感慨了一番。
老廖仰起头,举着相机从上往下自拍,拍完了,一边端详一边慢慢地说道:“跟你说个事,我妹妹回来了,和她男朋友想在上海开家餐厅,她想我也入股。“
我说:“干嘛去那开,北京人不吃饭啊。”
老廖说:“没跟你说过吗?她男朋友是上海人。”
我哼了一下:“那你怎么想呢?“
老廖说道:“我也不想再为别人打工了,想试试。”
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老廖说:“就是最近的事儿,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准备好了去上海了?”
老廖躲避着我的眼睛:“我就是想想。”
茶院的旁边立着一座青砖的佛塔,不知道当年是不是也刷着洁白鲜亮的颜色。如今青素而古旧,塔旁边有两颗粗大的菩提树,深秋时节,树叶已经开始失去青翠的身段,一阵风吹过,片片落下来。
佛塔脚下,一地落英。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去那里喝茶,那年的秋天还没过完,存在那里的茶叶还喝了不到一半儿。老廖去了上海。
日期:2007-5-1318:04:05
二十五
我搬了家,离公司很近。
一个人,东西不多,王惠的小车跑了两趟就搬完了。新房子很大,有两间卧室,和过去的相比。从一间走到另一间的阳台,有很长的一段路。我来回走了几圈,相当满意。
以为在新房的第一夜会睡不着,实际上我睡得非常好。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天还没亮。洗漱好,时间离上班还早,我坐在阳台上,看着天色慢慢亮了起来。这是个很老的小区,马路两旁的树木已经长得十分高大,光秃秃的枝丫上没有一片叶子。
好像总是这样吧,一夜之间。北京的冬天就来了。总有人在夜深的时候将落叶打扫干净,一觉醒来,那些盛夏时光已经不留一点痕迹。
王惠重新接纳了我,没有多问过一个字。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又已经换了几拨。我还是那个偶尔会在周末出现的家伙,还是一个人,还是那么喜欢热闹。还有,我开始戒烟了。
我的公司里总有一些很神奇的人,比如会突然辞了工作去研究历史,等到书写完了,回公司接着干。这些人从来都让我高山仰止。不仅仅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更重要的是他们只做他们喜欢的事情。
那一两年,我为自己选了一个新的方向,那也是在中国新开发的领域。新老板相当年轻,虽然这中间也作砸过项目。但是总得来说我们干得还不错。王惠告诉我一定要跟定了他,绝对有前途。
实际上我们相处得非常不错,那是我成长最快的时间,虽然我做不到像那些天才一样全心享受工作本身,但是差不多也算是入门了。
王惠已经升到最高一级的项目经理,被派到总部两年,我们都管那里叫党校,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回来就可以升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