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therine，我……喜欢的人。以前做过我的老师，妈你认识的。”我特意加重了“以前”这两个字的咬字。今非昔比了哦，妈你懂的。

那个时间，我妈的表情，怎么说呢，有一种轻松，有一种默许，也有一种……无奈，掺杂其中。

以女儿对母亲的了解，要解读她的心理很容易：轻松的是我终于肯对她“承认”这件事情，而没有选择继续隐瞒下去，对于这，多少包含着对这种信任的一点欣慰吧。

默许的是，她和我爸早已察觉我的心思不可能在男生身上，从以晴到Katherine，我和女生尤其是姐姐级的女人走得近，他们一直都知道。在我高中阶段，他们也曾试探过这个问题，时年十八岁的我沉默许久只有一句话：“我好像……实在没办法喜欢男生的。”他们便再也没有继续下去这个问题。那一年，我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十八岁了，自己得懂事儿了。我一次次深深地点头。既然他们彼时没有反对、禁锢，想必是已经默许了吧，特别是见到Katherine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

无奈的是……孩子，你终于肯对我讲这件事了。你最终还是走上这一步了。

想到这里，心脏突兀地开始疼。

我难受得身体都有些摇晃。就在这时，娘亲绽开了笑容，伸出手，轻轻拍着Katherine在身前抓紧手包的、因为极力隐藏的紧张而略微发抖的双手：“我喜欢这个称呼。”

我，喜欢，这个，称呼。

难过掺杂着欣喜交织成巨大的矛盾，狠狠冲击着我，泪水终于盈眶。

妈，真不愧是您。用这样一句话，不留痕迹地化解了所有的尴尬和抱歉，又从侧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嗯，这个称呼是对的，我是喜欢的。

要不是在公共场合，我真的可以给妈妈跪下。

妈妈，谢谢你。

Katherine只是看着我妈，轻轻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分。

我妈甩给我一把车钥匙：“车上坐着等会儿去，我和Katherine说几句话。”

“喔。”得令转身，在我妈后面冲Katherine比了个剪刀手。

嗯，没啥好担心的了。有什么话，让她们慢慢说去吧。

我没有去车上坐着，而是围着车子一圈圈地，慢慢地绕，不时抬头看我来的方向。她们从医院门口出来，缓步朝车这边走着，一边低声交谈。我妈说得多，Katherine偶尔会讲一两句。到了距离车子将近一百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找了把向阳的长椅坐着继续谈天，谈了许久又起来继续往这边走。可怜我活生生把自己给绕晕了，她们这一路连聊带走磨蹭了二十分钟，我用这二十分钟的时间把自己转到头昏眼花。

终于到了我跟前。看得出来，Katherine很轻松。我妈一直都是那副样子，装得一副深不可测的感觉，只是一对我说话就全兜不住了。但她和Katherine谈天的时候，肯定不是这样的。估计那时候，她才最像个当妈的样子。

我妈开车准备走的时候，三个人谁也没有繁琐的絮叨道别。

我妈：“那我走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是冲Katherine讲的，因为点头的方向明显不是朝我。

Katherine微笑：“会的。您放心吧。”

我：“……您赶紧走。”

然后，默默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回家吧。”御姐抬手抚了抚我的额发，无限安然。

在回家的路上，御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的妈妈可没有这么好说话……”还撇了撇嘴吧，满是嗔怪的口气，听得我直想笑。很少看到她这样子呢，我来了兴趣，使出浑身解数想引她说更多，却被一句“坐好别闹！”给逼了回去。直到回家坐定喘匀了气，我给自己倒了杯橙汁，为她泡好了花茶，她才肯开口，娓娓讲述我不在的那二十分钟——

“我只给你说个大概。想知道更详细，自己回家问去吧。妈妈说了这么几点，一二三四清清楚楚。

一，‘我是她妈妈，什么还不知道？当妈的不需要特意去了解什么，随便从一件小事儿就可以看透很深的地方。她喜欢女孩儿，我和她爸爸很早就看出了一些。这么多年，也只是等她亲口对我们承认而已’。

二，‘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也从没想过女儿有一天会结婚，从她挺小开始就是这样。我们从没认为她会嫁给谁，平平常常过日子。老觉得结婚成家对她来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儿，甚至是不可能的事儿。也许这就是父母的心电感应吧。’

三，‘你们相处的状况、你们会走多远、你们对未来有什么计划，现在我还不会问。我等着有一天，一休能和你一起，认真地对我们讲。’

四，‘一休是个很好的孩子。好好待她。’

五，‘一休的眼光，对于任何事物或者人的眼光，我和她爸爸一向是只有惊叹的份儿的。这次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

六，‘你们以后如果有任何的挫折或变故，我都不会刻意地去为你们做什么。这是你们的事情，自己处理好。’

七，‘也许，这算是作为母亲的肯定？是吧，也不是。其实我只是太清楚，对于一休的性子，我们若反对只会适得其反，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与其这样，还不如顺其自然。如果她吃足了苦头，自然会回头，这是人的本能；如果她能快乐，自然再好不过。我相信我的孩子会让自己过得幸福，不然，我是不会答应她这样做的。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意，希望你能理解。’

“嗯，基本就是这些。条分缕析面面俱到，不愧是做老师出身的。你的妈妈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人，爸爸也是一样。”这是御姐的总结陈词。

她们谁也没有刻意表现出亲近，这不符合任何一位的性格。就像朋友一样地交谈。“这种感觉我很享受。”Katherine说。

我一语不发地听完，心里那个翻腾啊。

千言万语，我什么都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

所有的心理活动什么的，留白吧……

这件事的记录，到此为止。

祝福照单全收，质疑置之不理。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比谁都清楚。我的父母我懂，他们并没有从心底接受我们的关系，这是显然的，且符合客观事实规律的。但，我会通过我的努力，和我们真挚的爱，把爸妈的“无奈接受现实”变成欣慰地接受并喜欢她。

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P.S，今天去智障儿童学校做义工的过程，很值得一记，但今天没有时间了。再寻空闲吧。

圣诞节快乐。愿阖家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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