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事先打听了龙瑄，才知道即使今天是周末，她也会来工作，可能还会到很晚。不然我来学校干嘛，直接去她家堵她了。这里我要插几句，她直到现在也是这样，工作狂，一上手自己的课题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知道她的课题都是国家级学术项目，重要归重要，可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学校给她配了两个助教，好家伙，还没半个月，两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青年就给累得叫苦不迭。我清楚，她还是那种习惯凡事亲力亲为的主，不到实在忙不过来是不会安排这两个手下的。那她自己得累成什么样子？自行想象吧……我心疼她劝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早就演变成她的首席助理，没用。

好吧，以上是牢骚。

刚开始来这儿蹲点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坐了一会儿觉出不对劲来了，我就这么跑来约她了？圣诞可不比别的节日，总归是有点暧昧的。我连声招呼都没和她打，就来守株待兔，会不会太唐突了？

后知后觉的悲剧人物，现在才开始忐忑不安。她会不会和同事一起聚会？Harrison会不会已经峰回路转，抢先一步约到了她？她会不会根本没有过圣诞的习惯？呃，这个是不会的吧……我再次把所有的可能性通通想了个遍，差一点就打退堂鼓了。再想想算了吧……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能见见她也是好的……

暮色渐沉。我坐在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她应该是不会看到的。不知怎么，没有勇气光明正大守在外面，守在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可能是潜意识的蜗牛心里吧……面对再喜欢的人，也有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时候，索性缩进自己的壳里，即使这个壳在别人看来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嗨，这才一个周，我怎么就突然怂成这样了？

不给我过多的纠结的时间，刚用抽完的烟蒂摆成了“K”的形状，就看到她转过了弯，往车子的方向走来，手里还提着个大袋子，看样子装了不少礼物。我心里一沉，还好不是今天圣诞节，我竟然把礼物都忘了，真的可以去死了。

赶紧猫着腰躲在前面树丛里，听到她开车锁的声音。时机成熟，我忽的跳出来，拉开副驾的门就跳了上去。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世界充满爱之势，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副驾上，扣好了安全带。

她狐疑地盯了我好久，直到眼神里的神色变成见怪不怪。坐到我旁边，把袋子扔到了后座，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在气场压下来之前赶紧赔笑：“Katherine，考完六级我来啦。送我回家吧。”

我就知道她拿我没办法，因为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明显是对我有些无力，没听清是不是轻叹了口气，很快发动了车子。

好吧，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Katherine。

路上有点堵。车子走得很慢。在等红灯的当口，我打开车窗，让车里透进点新鲜空气。“Katherine。明天平安夜，有约么？”

“没有。”听不出语气。

“那，我可以约你么，明天？”

长长的沉默，绿灯亮了。

“为什么约我？”

“嗯……我想，我想和你一起过圣诞。”

更久的沉默。

久到车子一直开到我家小区门口，我给压得透不过气。“就停这儿吧Katherine。不用拐进去了。”我制止了她想开进里面的动作。

车子停了，沉默继续。我几乎要放弃了，想下车的时候，听到她说，“好吧。”

“嗯？你答应了？”

“我是说我可以停在这里。”

……御姐的思维，真是滴水不漏。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心？她还没有拒绝我呢。抱着一线希望，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那，我可以约你么？”

她摆弄着前面挂的平安坠，一直坚定明了的眼神突然前所未有地恍惚。我有点错觉，因为我好像感觉到，这从未见过的恍惚，并不是因为我。

来不及多想，因为她轻轻地说：“好吧。”

我激动得无法呼吸了。这次，她答应我了！

生怕她反悔，我赶紧跳下车和她告别：“那……明天见。我给你电话。”

“明天见。”

她缓缓关上了车窗，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目送车子开远，轻轻地在心里念：谢谢你，Katherine。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然后的一晚上加一整天都在思考应该送她什么礼物。自己想不出来就问，问了好多人，Leo，蔚姐，睿娘，龙瑄，还有几个出了名会讨女生欢心的行家。一圈下来，所有的答案我都不满意，觉得配不上她。蔚姐又骂我：“礼物不就是个心意么？哪有那么麻烦！天下所有的东西都配不上你家Katherine是吧？”

“嗯，没错儿。”

“去死！”挂我线。

确实是这样的啊。

思来想去，算了，不送了。要么就把我送给她，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拨通了她的号码。

“喂。”是她。

这是我第一次给她打电话。Katherine的声音很清润，低沉的时候有别样的性感，撩人心弦。我强压着天马行空的心思，装作很正经。

“Katherine。今晚我们去阳光大厦下面那间餐厅吧，那里的菜色很不错。”

“可以。”

“嗯……你还是别开车了吧，晚上人多路滑，不好开。”

“那好。”我想象着她在那边点点头。

“那，六点在那里见吧。”

“OK。”

扑在沙发上，脑子里全是她的面容。

我病刚好的那些日子，一连好几天，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大很大，在记忆中是这个城市最大的雪了，我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几乎惊呆。城市里的雪生存不易，受着强光与废气的夹击，不那么白，甚至没落到地面就已经融化了。很少能像这般符合雪的定义，没有以往小雪的脏兮兮的感觉，真真一片银装素裹，洁白无瑕。那样的白，透彻而无保留，让我置身这片城市白茫茫的原野，只想与它融为一体。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我爸带我去大兴安岭，被那座雪林震撼到的感觉。我甚至无法前行，只能让我爸抱着，一旦放下来，我就会直接没入雪层不见踪影。还好，有幸在城市里等到这样一场雪，这个冬天，便有了无上的意义。

那天，我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雪地上，拿起手机给她短信。“Katherine，你看，好大的雪。”

“很漂亮。”

寒冷的日子，自己怀揣着温暖的小幸福。

今天平安夜，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雪。天气预报里说会有阵雪，我满含希冀，拜托它千万要等到晚上再下。我真的是很喜欢雪夜平安夜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