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让我看安南，是让我看年轻时候的她，“第一次在南南家门口见到你，我就看出来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曾之云伸手轻捻把手机收回去，“别介意，只是这个角度而已。如果你们很快乐，我不会来打扰。但是，你连一个替代品都做不好。”
我哀极反笑。曾之云的年龄气质穿着举止妆容，跟我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她精心修整的脸，我想她是极爱惜得让它更加的美丽，现在我们站在一处，会有几个人知道她若干年前青涩的时候与我有几分相像？是的，安南知道。
“你不用这么难过，你可以成为另外一个人的独一无二。如果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不如放手。那样，你自己也轻松。”
不想再听下去，我无力得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对了，安南有没有告诉你，我已经自由了。我刚刚对你说，我不是来跟你抢安南的，”她的声音温暖，我的心冷如冰窖，“我是来带她回家。”
车门在我身后合上，去“买水”的司机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他阴冷地扫了我一眼，不屑的眼神仿佛我是轮底的尘泥。车子绝尘而去，转过拐角，不见踪影。我呆立路边，刚才那事，不知真幻。对自己说不要信，却拯救不了心里的一片灰败，是的，我几乎被她打倒了，被她表现的排场气度，被她句句击中我弱点的话语，还有那一张“铁证如山”的照片。只有安南，是我的救命稻草，只要她把曾之云说的一切否定，我想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冲过去，敲开安南的房门。
她开门，只虚光瞄我一眼，扭身回头，嘴里说，“你等我一小会儿，马上就好。”一看样子就是进入工作状态了。我跟进去，果然见她飞速在手提上打字。我沉默得坐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出神，满腹纷乱的情绪，不知如何开口。她穿了紧身黑色短袖，勾勒出她身体的玲珑曲线，刚才散开的头发被她随意盘起，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我看着她，我不知道情绪在某些极致的时刻，是如何会转化成欲望的。我走过去，弯腰将唇印上那片雪白。她嗯一声表示知道我的存在，眼睛都没转一下，注意力全在她眼前的事情上。我从后面抱住她，嘴唇扫过她的颈后耳垂脸颊，她一向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被打扰，她如我所想得那样，略带不耐烦地缩了缩脖子，说，“过会儿好吗。”
我笑了笑，固执地继续着，移到前面挡住了她对着屏幕的视线，我不知道我的眼睛里有什么，她与我对视一眼，突然停止了所有挣扎，任由我覆上她的红唇。我喜欢她的顺从，我一边亲吻着她，一边把她带到床上，压在身下，手从她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她闭着眼睛，轻轻颤抖着，承受着，不拒绝，不回应。
我停下来，低头看着她的脸，“安南，你爱我吗？”
“你知道。”她睁开眼睛，我的手仍然停留在她的胸前，她的眼里竟然是平静的。
“我想听你说。”我固执着。
她眼里闪过某种神色，只有一瞬，我此时无比敏感的神经告诉我，那是犹豫。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问安南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几乎已经忘记初时，她的青睐给我如同天上掉下来一般的感觉，我渐渐觉得我和安南在平等的相爱着，我越来越苦恼如何谋划我们之间的未来。原来，都是虚幻。
我凄然一笑，“你是不爱我，还是不确定爱的是我？”
安南的身子变得僵硬，她试图撑起手肘，被横亘在上方的我挡住了。
“我跟她真得很象对不对？假冒伪劣的替代品。”我笑得苦涩，离开她翻身坐起来。
安南也坐起来，她的发卡被我弄掉了，她挥手把散落的头发夹到耳后，“她刚才突然走掉，我本该想到，她是去找你了。”
“那她跟我说了什么，你也知道。”
“大概知道。”
“那么，都是真得了。”
“你说给我听，我才能判断。”
她的冷静让我升起一股类似愤怒的感觉，我把它压抑下去，开始艰难地讲述，那些话说一遍，也象用鞭子抽打自己一顿。我仔细观察安南的反应，试图发现她的任何情感变化，我希望她用那种坚定得不容置疑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得把那些话抹掉。
她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侧脸如同雕塑一般，“我很抱歉，我的过去不是一张白纸，我让她伤害了你。”
“就这样？你不想解释一下吗？”等了一会儿，没有其他，我不可置信得望着她。
“解释什么？她说的事情没有假的。”
我沉默片刻，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呵呵呵，这幕戏里，你至少可以考虑给我一个最佳配角奖。现在戏演完了，我也可以谢幕退场。”我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她叫住我，声音里那一丝颤抖似乎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就这么走了？都不打算为我争取一下吗？”
我盯住她，“那你告诉我，你爱我，你再也不见她了。”
安南没有回答，眼睛变得深不见底。
“我懂了，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你的选择而已。”
“是的，我做了选择。”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神，一片冷漠。
她选的，不是我。
“明白了。”我至少还是有自尊的，转头开门时，隐隐记得这样的事情似乎发生过，我不由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多久，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是舍不得走，还是希望听见安南的挽留。那片刻过后，我就这么离开了，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人最难过的时候，不一定是会流泪的。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是现在，曾之云的那一番言语我的反应会是怎样？会激起我的斗志，会让我思考她强悍的面目之下，究竟是一颗强大还是虚弱的心？很后来，我跟安南象朋友一样坐在一家茶馆里，说起这件事情，她说曾之云说的话内容并没有多少虚假，不过用了对她有利的方式来描述。安南说，她想不到我这么看不到她的心。我笑笑说她当时不肯说她爱我是对的。那时我不懂她所经历的和所承受的，我没有为她想过一分一毫，我只忙着舔舐自己的小小伤口。那个如此自私懦弱的我，又怎么配得上她的爱。“你说的对。我承载不了你的过去，也承载不起我们的将来。”
68
我很快就离开了公司，想起起初安排辞职，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更好的在一起，现在离开，却自然而然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人生总在不经意间分布着微妙的讽刺情节。我开始了一个漫长的假期，发现了自己的新兴趣。上午自然醒起来，去菜场买菜，研究菜谱，从此把我爸赶出了厨房。直到某天晚饭，老妈从菜碟子捡出一个干辣椒，说，“你爸不吃辣。”我直直望着那红色的小东西，起身把那盘腊肉荷兰豆倒进了垃圾桶，我妈举着筷子没反应过来。原来我细心钻研的，不是我父母的口味。
晚上我上网，电脑里早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爹妈不知道，无数的论坛聊天室QQ群，他们怎么堵得住。我认识同城的一些人，出去参加过两次聚会。在酒吧里，我看见有些TTPP亲密的动作，喜欢她们那种肆无忌惮。我的属性，我说自己是T。我想起我们在一起，越亲密的时候，我就越钟爱她的女人情态。我不知道原来我也是受欢迎的，当有人靠的太近，我就说，我有女朋友的，来喝喝酒，聊聊天。别人笑我，那人一副你少自作多情的表情，愤然离去。我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我可以很大声的说，我是有女朋友的。从酒吧出来，一身很重的烟味儿，我要在街上走很久，等烟味散掉，我知道有人不喜欢。
吴苏媚常常会来陪我，一起吃饭逛街或者干脆在我家陪爹妈打麻将。我的父母对她毫无戒心，我忍不住想过，如果我爱的人是她，是不是我们可以小心得瞒过别人一辈子。当然我不会说，吴苏媚也从不提起。有时候她还会陪着我去相亲，每每完了回来，就一起嘲笑男的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还有的时候，她会很担心得看着我，我说，我没有不快乐，我就是等待这个阶段过去。我很少想安南，确实很少。她象一层薄雾，一旦她要变得清晰，我总会把她挥去。但是，我不太介意时时走在薄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