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爹妈去睡觉了，我洗漱排最后一个，觉得每一个人动作都太磨蹭。等我洗完出来，回到房间，安南已经钻进被子了，一手枕在头下，半截手臂放在被子外面，那叫一个温柔妩媚。我把门锁上，嘻嘻一笑，扑了过去。安南挡住我，我说，“没事儿，这房子隔音好，我爸呼噜打雷似的，两扇门一关什么都听不见。”安南还是挡着我，我说：“真的，你就是叫破喉咙都没人听得见。”

安南慢悠悠地说，“你用哪只手锁的门？”我想了一下，把那只罪恶的手坦白了。“再洗一次。”我灰溜溜地出门去，心想，犯罪分子是会打击报复的。

最后，它就打击报复了。

47

不久之后的国庆假期，是我和安南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长假。我盘算着上哪儿浪漫一把，找安南一商量，她排了一排，我郁闷得看着她留给我假期头两天的空挡，“你不休息，人家也不休息么。”她歉意地说：“不然，我们走近一点的地方吧。”我摇摇头，“算了，不如在家好好休整两天，不要搞得假期比不放假还累。”

我其实不太理解安南，她总是匆匆地在往前走，不知道是身后追赶她的东西太多，还是前面吸引她的东西太多。安南看我不太高兴，想了想说，“我试试吧，3，4天，可以吗？你选一个地方。”她要是说没办法，不能改啊，我还可以借机发发小脾气什么的，她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自己不讲道理，我想了一下，“要不这样呗，我搬过来，在你家度假？”一抹笑容从她嘴角出现，扩散开来，她笑起来特别好看，我一呆，心想，值了。

我跟家里说要出去玩，真的搬了过来，前两天挺好。第三天傍晚，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了。我也不想出去，总觉得跟家里撒了谎，一出门就可能碰到我妈似的。干脆在家看碟子等她。过了10点，还没有她的消息，我有点坐不住了，打了电话过去，没有人接，过了一会，她回过来，象是在洗手间里，声音听起来就是喝了酒的。我着急地问她。“你没事吧？要我来接你吗？”“不用，我过一会儿就回来，你在家等我。”还好，至少说话还很清醒，

我干脆跑到楼下去等她，结果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我月黑风高的故事已经想了一摞了。一看到她，我脸就黑了，准确的说是看到她身边那个人，我的脸就黑了，所有等待的担心焦虑全成了火气。这人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看到的，更不想看到她们两个站在一起。

曾之云一手搂住安南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两个人基本就是贴在一起。安南看到我，做了一个很明显的推拒的动作，从曾之云身边挣开来。我赶跨两步上去，接住安南，把她框进自己的怀里。我冷冷地看着曾之云，她的眼光却自始至终都在安南的身上，没有看我一眼。“她喝多了，你好好照顾她。”她说了一句，不等我的反应，转身走了。

我费力得把安南弄回家，放到床上。我心里窝火，也不知道这火冲着谁去，把门关得怦怦响，干什么动作都大。连拧好热毛巾出来坐到床上，力气都比平时多用了一半。安南被我振得睁开了眼睛，她皱着眉头，很努力看着我，有一刻，我觉得她在分辨我是谁，然后她放松下来，叹息一声，“小山。”手环过来搂住我的腰，安心得把眼睛又闭上了。

无数种情绪，全堵在胸口，闷痛闷痛的，我才知道我的心眼儿真的不大。无数个疑问，在脑子里波涛汹涌的，我恶狠狠地想要不要象咆哮马一样把她摇醒问个清楚。热毛巾抖开，落到安南的脸上，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做了一遍，最后连安南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觉得自己困了累了，洗刷好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睡得不安稳，老觉得安南在动，醒来看看她是深睡着的，摸摸她实实在在得在自己身边。

48

早上在浴室的哗哗水声中醒来，我坐起发呆。安南从浴室出来，身上包了条白色的浴巾，头发没有吹干，湿漉漉的散落在她白白的脖颈边肩膀上，晨光里，洁净又性感，我怔怔望着她。安南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柔声说：“醒了？”“嗯，”我想起昨天的事情，避过了她倾过来的嘴唇，从另一侧下了床，“还没刷牙呢。”

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早餐已经摆在桌子上了，安南捧了一杯蜂蜜水在喝。我没精打采地坐下来，喝了一口牛奶，懒得跟她说话。安南放下杯子，伸手过来帮我把鸡蛋敲开剥了，递到我嘴边。我把头扭开，喝自己的牛奶。“不吃啊？”安南问我，我不理她。安南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一忽儿又回来了，把一个瓶子往桌子上一放，很温柔地说，“要不，吃这个吧。”我一抬头，标签上好大一个“醋”字。

“你，别欺负人！”我忽得站起来，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kitty，“昨天怎么回事儿，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我大声的说。

安南摸摸太阳穴，做了个让我小声点的动作，她坐下来，“这样才对，有什么事情，我们摊开来说，不准生闷气。”

“好，你说，我听着。”我放低声音，气呼呼地也坐下。

“你知道我昨天要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安南看我点头，接着说，“是曾之云牵的线。”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我问，这是我很介意的。

“我不知道她会去，她告诉我她是不去的，她原来只肯帮忙搭个线。但是她还是来了，事实上，她到场，对我只有好处，我没有理由不接受。”安南苦笑，“你也知道，酒桌上的生意。昨天状态不太好，喝过了。总算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没有白喝一场。当时我也没得选择，让陌生男人送，总是让她送回来安心，是不是？”

“你可以让我去接你。”我说。

安南一愣，慢慢地说，“小山，你真得不必介意，我跟她之间的关系，说好听点，是看在过去的情分，相互帮忙，说难听点，是有相互利用的价值，各取所需。”她一咬唇，“说实话，昨晚你不下楼，我不会让曾之云上去，你们就碰不到面。我不想给你无谓的烦恼。”

无谓的烦恼，我想起曾之云看安南的眼神，我确定那不是无谓的，“她未必和你想得一样。”

安南嘲讽地一笑，“你放心，她有家庭有孩子有地位有财富，她远比你我清楚她要什么。就算她对我有丝毫的想法，她也不会冒险做什么。”

我没话说，我只有沉默。我从小平顺，经历简单，遇到过最大的挫折就是中考没考上最好的重高，安南说的这些，离我太远。我觉得安南说的不对，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裁判她的对错。我心里某个地方很不安，我犹疑地看着安南，“难道有一天，我们也有可能变成这种关系？”

安南定定看着我，然后她伸手过来，摸摸我的脸，指尖顺着我的眼睛下面滑到耳边，停留在了那里，“你有黑眼圈了。”我傻傻跟着在同一个部位摸了一下，我本来就容易有黑眼圈，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怎么睡好。

安南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住一个房间的时候。那天晚上你怕吵到我，不敢睡着，整个晚上背对着我，第二天起来，也是挂了一对黑眼圈。”我怎么会忘记，那好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再提起来，又象是昨天那么清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我睡觉是很怕吵，那天晚上本来不困，又怕你撑得可怜，假装睡着，没想到真睡过去，偏偏睡得很好。”安南一笑，“第二天早上我看你顶着一对熊猫眼，心想，这孩子不是熬了一夜吧，怎么傻成这样。”我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转到这里来的，跟着她傻傻笑。“后来，有的晚上我醒来，躺着听你轻轻的打鼾声，好像是你睡着了，也在跟我说话一样。”我一直看着安南，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情感，温暖柔和深沉，象水一样荡漾，我清楚地意识到，那都是为我而起。我轻按住她的手，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怅然，自己也说不清。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好多我都不太记得，尤其是深沉的部分，也许越深沉的东西越没有答案，越没有答案的东西，我就越不愿意去纠结。我想我要找的答案在安南的眼睛里，那是不是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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