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我跟着我爸放了一堆炮竹,去去晦气,争取新的一年有新气象。聚会的时候又被妇女同志们围攻,她们永恒的话题就是对象。幸好,我一个姐姐刚离婚,一听她们说对象就瞪眼,妇女们迫于她的淫威,只能放弃这一话题,因此我跟这个姐姐的关系突飞猛进的变好了……
生日前一天,我们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酒店,如果不是青姐的关系,这种热季根本订不到那么多房间。
介绍林世芳的时候,我说是我的朋友,同志们很给力,在青姐的淫威下没人提出问题。
聚会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稳步进行着,午饭吃的比较晚,目的是熬到十二点吃蛋糕……林世芳虽然和大家不太能玩到一块儿,但还是很开心的,一直都面带微笑的看着我们一帮人疯玩疯闹,泡温泉的时候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看着林世芳眼睛发直。
三疯把那个整人游戏的桌游也带来了,我们一帮人玩的神憎鬼厌,吵的楼道里的其他客人不停的投诉。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打起架来,我还是把游戏收了,带着大部队去玩沙狐球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青姐开始点蜡烛关灯,一帮唱歌跑调的家伙扯着嗓子嚎祝我生日快乐,唱的我都快不快乐了……
许愿的时候,三疯很嘴贱的问我许的什么愿,是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啥的,我让她闭嘴,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开始胡扯八扯的转移大众注意力。
第二天下午我们才退房走人,回家后我问林世芳玩的好不好,她说挺好,但情绪明显不高。
“又怎么了?”我问她,多少有点不耐烦。
“没怎么。”她摇头,但是头却扭向一旁。
“因为我没说你是我女朋友?虽然我们都是挺好的朋友,但是同性恋这种事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年轻人里也有思想保守的,我不说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我给她解释:“再说,我们父母有的关系也不错,偶尔见面会聊聊天,万一迂回曲折的让我爸我妈知道了……”
她打断了我的话:“罗航,你从没想过让你父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或者说,你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们你的取向吗?”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对,我不会告诉他们。”
“为什么?”她的语气有点冷了。
“他们接受不了的,我知道。以前我和他们讨论过,当然只是讨论同性恋这个现象,他俩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且无法接受。况且你知道我那些亲戚,一个个的嘴巴比眼镜蛇还毒,要是让她们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了我半天,看的我都发毛了,才很缓慢很缓慢的问我:“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我点头:“我记得,答应过你如果父母逼婚就出柜,但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不现实,我不能让他们承受他们承受不了的东西。”
她不再说话,看着我的眼神很深很深,深的让我捉摸不透。
“但是我会坚持不结婚的,凭我对我父母的了解,这个他们应该可以接受。”我说的很认真,但再认真也没有用了。
“罗航,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她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
“为什么?”我努力控制情绪。
“我不想偷偷摸摸过一辈子,不想欺骗周围的亲戚朋友过一辈子。”
她说完,我就开始笑。“林世芳你有病吧,大过年的你故意找不痛快是不是。我当初答应你,说如果父母逼婚我就出柜,你说不信我,现在证明你不信我是对的了,因为我决定绝不出柜。这一点上,是我错。但是你说什么不想欺骗亲戚朋友,不想偷偷摸摸过一辈子,你是有资本这么说。你有亲戚吗?你有朋友吗?你当然可以跑回老家跟你父母说‘我喜欢女人啊’,他们怕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干涉你呢。我能行吗?我怎么跟我父母说实话,怎么跟那么多的亲戚朋友说实话?我知道你又生什么气,气我介绍你的时候说是普通朋友,气我许愿的时候三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我拦着她来着。是,你生气是对的,我也能理解你这种心情,想光明正大嘛,我也想理直气壮的介绍你,我也想对全世界人宣布你是我女朋友,但是那现实吗?还不想欺骗,你欺骗的还少啊?你说过的谎话比我说过的真话都多!”我当时之所以说出这些平时不可能说出口的话,是因为我很烦躁,而我之所以烦躁,是因为我有个阴影。
小时候,一到过年过节或者普通的双休日,我妈就会找茬跟我爸打架,很奇怪的一个惯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原因。但就因为这件事,我痛恨过年过节吵架,极其痛恨,如果有人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跟我找不痛快,那我一定会反应过激,这就是我当时烦躁不堪的原因。而林世芳猛的说出分手,让我感到很烦闷,让我对她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厌恶情绪,我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
她看着我,依旧是那种让人读不懂的眼神,但她的呼吸明显加重,多少有些动气。“所以我说我们不合适。”
我冷笑了一声:“对,不合适。那你跟谁合适?是不是想找一个任你摆布的,把你当老佛爷一样供着的人?你说什么她做什么,绝不会违背你的意思。我告诉你,这样的人还真有。你我都认识,就是你养的那几个小T,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可以自给自足。”我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烦躁,有多不理智,会冲口而出这句话。
她打了我一巴掌,打的很重,耳朵都嗡嗡的响。她瞪着我,那眼神我现在都记得。她让我滚,我听话,我一向都听她的话,包括分手,我都听她的话。
给青姐打电话的时候,她居然在聚餐,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精力。我去找她,她一眼就看出我不对劲了。
“你丫怎么了?”她眯缝着眼睛问我。
我跟她说了,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丫要起义呀,这话都敢说,活该她打你。要是我,一脚踹废了你!你丫可以呀,不说是不说,一说就直接扎心窝,牛!”
“甭废话!”我烦躁不已,脸有些木木的:“想个办法,赶紧的。”
“没办法,这回真没办法了。罗航,你比我清楚林世芳,这句话你说出口了,就没的挽回了。”青姐边说边摇头。
“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呀!”清醒过来的我恨不得拿头撞墙。
青姐陪着我想办法,但是想来想去都没办法。她不停的埋怨我,问我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只得了个‘鬼上身’的结论。
“算了,别想了。走,我跟你去找她,把话说清楚。罗航,自从你跟她在一起后,我看着你一点一点的在变,变得越来越不像你了。我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我觉得,她也应该知道你的改变。”青姐罕有的严肃认真。
“过几天去吧,现在她正在气头上呢。”想起她那个眼神,我是心疼又害怕。
青姐看着我摇头叹气:“孽缘呀。倒霉孩子,活了二十五年,头一次被女人打吧。”
“胡说,上学的时候不是跟着你打过一架嘛,X班那女的,丫趁我不备踹了我一脚,结果被我踹回了好几脚。”我还逞能,我俩开始追忆似水年华。青姐很配合我,跟我扯东扯西分散我的注意力,直到我坚持要求自己回家才算罢休。
回到家我开始给林世芳写信,不能算情书,也不能算检查,只能说是封半情书半检查式的书信……我写的情真意切声泪俱下,整整八页纸,一个通宵。我深度剖析了我发脾气的原因,并且把我所想的都写给了她,包括我对未来的规划。虽然不出柜,但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离开这些熟悉的亲朋好友,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虽然我知道这并不现实,她不会放弃她的事业,但那却是我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
某一天的晚上我拉着青姐去找她,青姐敲开的门,我躲在她身后。林世芳开门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眼神没有任何内容。
青姐很生猛的拿过我写的信交给她,然后和她说了很长的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