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给我发短信，说你饭局取消了，问我在干吗。我说陪我妈逛超市，是骗你的。我没陪我妈，实情是我扫马路扫到学校门口了，正看着大门口发呆呢。之所以骗你，是因为，我怕见你。其实也不是不想你，就是怕看见你。那天我忽然觉得我活的特累，生活特复杂。我问了一个从校门里出来的，笑的特无忧无虑的男生几岁，他就比我小一岁，也可能和我一般大，但是我却觉得我比他老多了。

你说我不思进取。对，我是不思进取，但不是我不想进取，而是我不能进取，我做不到。现在的这份工作，你说我不认真干，天天混日子，得过且过，对，你说的都对，我是这种工作状态。我也想每天都精神饱满干劲十足的完成各种工作，但是那环境，那帮人，那领导，丫们是干事儿的人吗！他们都知道，我是凭你的关系进去，你知道他们看我什么眼神吗？你知道他们背后都说什么吗？你知道那些，你看起来很进取很积极向上的人每天的工作是什么吗？端茶递水，给领导买饭，打扫卫生，阿谀奉承。你让我干这些？我干不了！所以领导看不上我，嫌我没眼力劲，嫌我不会讨好他，要不是碍着你的面子他早折腾死我了。如果你想让我每天也去打扫卫生、端茶递水的伺候领导，借此获得向上爬的机会，那我只能说，我做不到。如果你因此认为我无能，我没上进心，我一天到晚混吃等死，我也认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变过，手也好好的放在身体两侧，没有环抱胸前，这让我多少有些放心。我停顿了一下，观察她的反应，她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是爱玩，也贪玩。你说我不成熟也好，没长大也好，都是事实。因为我今年才24岁，不是34岁，我确实还没长大。你对我的要求，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你根据你这么多年来的经验，清楚的知道应该怎么走才是对的，才是能到达山顶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想站在山顶的，也有那么一部分是喜欢半山腰的，更有一部分人喜欢山脚，你硬要那些喜欢山腰的人顺着你走好的路爬到山顶和你手牵手，一起一览众山小。你认为是对的，是为她好，但是她其实不喜欢这样。她想踏踏实实的坐在半山腰抬头看着山顶的你，看一辈子都乐意。”

她抿起了嘴唇，嘴角不自觉的向下扯着，看着我的眼神渐渐变得很空，很虚，让我捉摸不透。

“说完了吗？”她问我，我想了想，决定把话都说出来。

“没有。上次你和我说完，我去找了郑青，问了问她的意见。她说我和你，最大的障碍在于我的不成熟和你的……”我斟酌了一下用词：“世故。我们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我喜欢的那些东西，在你看来很幼稚，很无聊，浪费时间浪费金钱，而且还玩物丧志。你重视的事情，在我看来太枯燥，太沉重。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只是借着这一点向你说明，我之所以觉得很累，就是这些东西每天都在纠缠我那点可怜的脑细胞，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段时间，一些空间，让我慢慢的、自然而然的，长大。”

说完，我冲她点了点头，嘴角有些不自觉的抽搐。其实不光嘴角，浑身都哆嗦……

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我看不出她的情绪，也猜测不出她的反应，只能调整呼吸，静待她的回应。

“你说完了，那我来说吧。”她双手环抱胸前了……

“罗航，首先我很高兴，你能把这些话都说出来，而不是闷在心里，然后找各种借口躲着我，等到你心情好了，或者忧虑的情绪淡了，就又会来找我，和我在一起。提出表扬！”她说完，摸了摸我的头，我这个羞愧难当呀……

“表扬完了，我就和你谈谈你说的那些问题。工作的事，我并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你上进也好，混日子也罢，说真的，和我关系不大。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些话，是我过于苛刻了，没能顾及你的感受，以后我会注意。但是，你说你不努力工作是因为受不了其他人讨好领导从而获得升职的机会，我不同意这一点。在事务所的时候，没人讨好我吧？但是你的工作状态呢？工作成绩呢？你不是因为不愿意讨好领导而不努力工作，根本原因是，你怕承认你自己的工作能力没有你想的那么强，所以才成天吊儿郎当的混日子，用这种方法安慰你自己：我不是没能力，只是不愿意努力去做罢了。从你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你跟我说你经常惦记着出去玩，所以才会学习成绩一般般，弄得毕业之后简历上很不好看。但真实原因呢？是你觉得你可能学不到你想象的那么好，所以你干脆就不去学，等到考试的时候突击一下混个及格，还很自得的安慰自己：你看，我稍一努力就能及格，多厉害。罗航，你该醒醒了，你该正视你自己了。不要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然后找一些有的没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借此逃避现实。这样下去，你永远都会在混生活，而不是生活。

我不是要你顺着我走的路爬到山顶，我走的是绝路，你根本不可能再走，我也不要求你到达山顶，你喜欢在山腰就在山腰，喜欢在山脚就留在山脚。我只是要你去努力，正视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每天只知道玩乐。在现实中受了打击挫折就躲回你自己幻想的世界里，给自己的缺点和弱点找一些借口，以此来弥补你受到打击的自信和自尊。

至于你说，我们之间的障碍……我承认确实存在。毕竟我们的年龄差距是无法忽视的，我的个人经历也太过复杂，你觉得很累，很难承受，我能理解。”她转过头看向我左侧，深吸了口气，抿起嘴唇不再说了。

我依旧盯着她看，她却不再看着我。我俩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还是我忍不住先开了口。

“林世芳，我能问问你，你喜欢我什么吗？”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其实我更想问的是，在我和她刚刚接触的时候，她的那些在我看来颇有暗示意味的举动，究竟是不是因为她对我感兴趣才做出的，还是我又一次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但我还是没敢问的那么直接。

她依旧扭着头不看我：“那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你把头转过来，我就说。”

她深呼吸一下，转过了头，和我对视。

“我喜欢，你。”我看着她，断句断的很明显，‘你’字很突出。

她笑了一下，但并不是微笑，更接近于冷笑：“是吗？那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我。”

我有点烦躁：“赖我，开了个不好的头。不玩文字游戏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既然我是个不成熟，不努力，没钱没权没背景的普通人，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她的脸色有些阴，但我依旧盯着她，等着她给我个答案。

“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还没有展现出你不成熟不努力，不懂事不会体贴人的特质！”她有点生气了，眼神中都闪烁着怒火。

“你不是说我在事务所工作的时候，就是整天吊儿郎当的混日子吗？那时候你难道没看出我不成熟不努力来？”我也有点生气，所以语气带了点挑衅。

她的情绪稍有和缓：“我不是被你说的话哄了么。”

“我说的话？什么话？”我居然好意思笑……

她的脸一下就沉了，比刚才微怒的时候脸色更加可怕。大眼睛瞪的，跟赵薇似的，火苗都快喷出来了。我没想到她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虽已感不妙，但却不知道问题何在，也就无法及时改正。

“你不记得了是么？”她这几个字说的，毫无感情色彩。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呀转，但就是转不出个答案来。“我……”

她低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你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我…….我刚才一时激动，我恼羞成怒了，真的。我就是被你一语中的戳中痛处，所以才胡说八道的。你说的对，我就是不敢正视我自己，我就是躲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

“你出去。”她站起身，扔下着三个字就去了书房。我跟过去，门已经锁了。我敲门，她不理。敲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有音乐声传出来，声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