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芳也被我吓了一跳，手快速的缩了回去，举在胸前，瞪着眼睛看我。

“吓我一跳，”我拍着胸口报怨：“您走路能出点声音吗，这无声无息的，太惊悚了。”

“我喊了你两声，”林世芳用举在胸前的手比了个‘二’的手势：“你没回应我才过来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的太投入了，不好意思哈。喊我什么事？”我觉得我说话的口气更像老板。

“跟我出去一趟，买点东西。”

我点点头，继续坐下看小说。她沉默了半天才开口：“什么意思？”听的出来，生气了。

我很无辜的抬头看着她：“你不得收拾一下吗？按照惯例，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所以我等你收拾完再关电脑。”

她点了点头，沉着脸回了办公室，我继续看小说，但已经看不下去了。半个小时后，她准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敲了一下我的桌沿，不停步的向外走去。其实我早准备好了，电脑老早就关了，衣服和包就放在手边，她一敲，我就拎起衣服和包跟着她走了出去。

她带我去了经常去的一个商场，我以为她又要置备衣服，也就心不在焉的跟着。可是，她逛了好几家，看的都是我比较喜欢的牌子。我很紧张，她问我哪件好看，我也只是敷衍着说都挺好，然后等着她选。选了几件，她就拿给我，要我穿上试一试。

躲进试衣间，我不停的提醒自己，淡定，要淡定。她这是什么意思？补偿我？或者变相的向我赔礼道歉？难不成是情人节给我的礼物？！

不会，我立刻自我否定。林世芳这个人，没那么简单。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是她惯用的伎俩，当然也可能先给甜枣再打巴掌。会不会又是在折腾我？总之，保持一颗淡定的心，不以林世芳喜，不以林世芳悲。

换好衣服出去给她看，她挑剔了一番，才买下了两件，但只是让我帮她拎着，没有其他解释。跟着，又如此这般，买了五六件衣服，还去了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和日用品，林总才发话回程。

“累了，你开车。”她把钥匙丢给我，自顾自的坐在副驾驶。我已经习惯了她这种飘忽如凌波微步似的情绪转变，淡定的将买来的衣服放在后座，调了调座椅开车上路。

“去哪儿？”我问她。

“XX路，”她很详细的给我讲解了路线，我边点头边看反光镜并线，脑子飞速旋转，她说的这个地方我似乎听说过，但一时间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了。

走了大概一多半的路程，我才忽然想起来，那个地方我听青姐说过，是个比较高档的疗养院，她还开玩笑，说等她爸老年痴呆了就给放那里去。林世芳去那儿干嘛？还带着吃穿用的东西，难道她爸已经老年痴呆了？这太不靠谱了，我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好好开车。”她说。

到了疗养院，停好车，我帮她拎着一部分袋子，跟着她向楼里走去。疗养院环境很不错，小花园，绿树成荫的，楼道也很干净。但我还是不知道，林世芳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

跟着她在一楼的一个房间找着了一个护士打扮的人，但看年龄应该不是正规的小护士。阿姨很和善，微笑着跟林世芳拉家常，我听到她经常提的一句话是‘小立挺好的，这回适应的很快。’我跟在她们身后，上楼，来到一间房间的门口。阿姨拿出钥匙把门打开，我好奇的探头进去看，看到了一个人，正坐在地板上看电视。

那人我认识，就是在钱柜我见到的那个，体型和我相似，和林世芳关系不清不楚的女人。

我看着林世芳拎着一大袋子吃的，笑的很和蔼的走过去，把东西交给那个女人。我看着她坐在地板上和那个女人一起看电视，我看着护士阿姨在一旁收拾着林世芳带来的东西。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拎着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护士阿姨拿走了。我就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和她不停的交流着，说笑着。

我当时只有一个感觉：纳闷。我不生气，我也没感觉被耍了，我只是好奇。好奇那个人的身份，好奇林世芳和她的关系，好奇她带我来这儿的目的。直到我站的双腿酸麻，林世芳才从地板上站起来，和护士阿姨交待了些什么，又和那个女人道别，才走到门口，领着我的手带我向外走。

到了停车场，她直接从我的外套兜里拿出车钥匙，拉开车门把我推了进去。

“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我问她。她点头，打着了火说：“回家再问。”

结果，她开着车带我回了她家。

坐在熟悉的沙发上，想着昨天我还指天指地的赌咒发誓要离林世芳越远越好，不由得有些鄙视我自己。但是没有办法，早上当我在事务所我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昨天发的誓我压根做不到。人已经住进心里了，想让她离开，难于上青天呀。

她给我拿了罐可乐，自己依旧喝白水。我看着她，她侧着头看我身后的墙，良久，她才开口。

“那天，见到我之后，你喝多了吧。”

我摇头，确实没喝多，还能满大街溜达呢。

“比我料想的好，”她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如果你喝多了，我还打算和你道个歉呢。当时没时间和你解释。”

“现在也不晚。”我摆弄着手里的可乐。

她点头：“嗯，那就现在告诉你。你看见的那个人，就是今天在疗养院的人，她就是‘小谢’，全名叫谢立。”

“她是我的‘师妹’，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总想在这一行里干出些名堂，能够自己独立开个事务所或者当某个大所的合伙人。我看着她，就像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看着她一步步的向上爬，我同情她，可怜她。之后，因为一些事情，她受了刺激，精神出现了些问题。她父母都是小城市的普通工人，没办法过来照顾她，我只能把她送到疗养院。有时间我就去看她，给她带些东西过去。至于其他的，我现在还不想说。总之，我们现在，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讲述的很简略，语气也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她鲜少流露出的疲惫和无力。看到曾经的谢立，她想到的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看到现在的谢立，她想到的，恐怕是失败后的自己。她也有无助的时候，她也有掌控不了的事情。至于她和谢立的事，我只能等到她想告诉我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我走到她身前，想把她抱在怀里，给她些安慰。可是，我伸了伸手，又放了下去。我能给她什么安慰呢？

她抬头看我，笑。笑的很无奈。

我抱住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如果可以，我想一直这么抱着她。可惜，梦想和现实，是处在两个平行空间的事物。

“生气么？”她依偎在我的怀里问我。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头。

“就差一点，就能气的飞上月球了。”

“早知道我应该加点力，你就是中国登月第一人了。”她说的无比诚恳。

“嗯，所以智慧的国人早在几百年前就给你这样的女人设立了一个专门的词语——败家老娘们儿。”接着，是我的一声惨叫，她掐我……

晚上她要吃饭，我说不吃……但迫于她的淫威，我还是吃了。罕见的，林大小姐亲自下厨，不过家里什么材料都没有，只能先去超市采买。

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放到厨房后她就把我轰了出去，不让我看她做饭。这怎么能行呢，我偏看。我搬了个板凳坐在厨房门口，赖皮赖脸的冲她笑。她一边收拾菜，一边瞪了我好几眼。

“这些菜多么幸福，能被你收拾。”我很不要脸的拍马屁。

“羡慕呀？你可以和它们换换。”她低着头看着菜说，我立刻闭上了嘴巴。

从做饭这一工作上就能看出林世芳是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做的全是家常菜，没有传说中的牛排、鹅肝神马的，连红酒都没有。（这就是说明，我今晚不可能留宿，不让喝酒，摆明要我开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