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可以想见,这些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远大理想和细致规划的人与陈可的性格定然是南辕北辙,但他既然下了决心要做一个让大众理
解的人,便失去了嫌弃人家的前提。
其实这并不难——时常参加大家的活动,且对每个人微笑,也就够了。一个美丽如他的男孩子,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自会有人替他讲的。
但他处得最好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叫TOMO的日本小伙子,和一个叫Jennifer的美国姑娘。TOMO是校内一个亚洲棒球联
盟的社团领导人,参与者有相当的人数,但都是日韩以及台湾的学生,大陆去的只有他一个。
那些地方的孩子大多是从小就玩棒球的,就算没有经过特别训练,也比陈可的底子要好得多——在联盟里头,才断断续续打过半年棒球的
陈可自然是技术最差的一个。好在,他的队友都非常友善,尤其是几个台湾的学生,才认识没几天就开始称兄道弟的——毕竟中国人沟通起来
还是方便一些。
联盟里的高手是京大的无限多倍,因为和这里的水准一比,京大根本就没有高手。陈可说他以前是打游击的,TOMO就亲自负责他的技术教
练——他在高中时代是日本一支甲子园球队的主力游击,据他自己声称,当时是有球探要发掘他进入职业领域的。
有高手指点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日本人实在太能喊,一堂训练课下来陈可几乎就是处于半聋状态;而且TOMO常携着学长制的余威,在场上
对他大加斥责,再加上陈可时时忆及我同胞八年抗战的艰苦史,心中不禁忿忿。好在TOMO训练结束后都会请他吃饭,而且每次都不厌其烦向他
解释日本人在教育上的那一套在陈可听来接近于变态的价值观,他渐渐地便也不引以为冒犯了。
Jennifer是商学院里一位中国教授的Ph.D。这个教授今年正在做一个关于中国的项目,手上又正好没有中国的研究生,便在本科的交换学
生中招募人手,做一些中文资料的收集工作,一个月给200美金作为报酬,不用上税的。于是几乎所有的交换学生都报了名,陈可不想让自己看
起来太与众不同(因为刚才说过的原因),便也递了申请表,谁想便跟中奖似的被抽中了。
Jennifer人长得很“朴素”,但非常nice,常替陈可买一些小单。陈可很喜欢她说话的感觉,有点像于雷,温暖,干爽,又每每透露着智
慧和幽默。
更熟了一些之后,Jennifer邀请陈可到自己家里作客。她们家坐落在一个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街区里,有一栋栋的小房子,有干干净净的
Grocery,也有典雅庄重且每个礼拜日都会坐满人的Chappel。
在吃完了一顿极尽丰盛的晚餐之后——由于家庭主妇这个职业的存在,美国人是非常注重家庭宴请的——Jennifer陪着陈可到街区里去走
了走。陈可问到她想什么时候结婚,因为女Ph.D的身份即使在美国也还是显得有些另类,容易让人对她的生活态度产生怀疑。
而她的回答让他有些震惊:I’mlesbian.
陈可大笑了一阵,说:Iloveaboytoo.
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爽快,脱口而出,大概是因为在美国佬的地盘上,人都变直爽了吧。但后来他非常郑重地跟Jennifer确认
过这件事,说他尊重她对个人隐私的态度,可自己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的是A
boy,而不是boy,这两者有致命的区别。
毕竟,有些东西还是自己知道就好了,考虑到主流的价值标准么。
半年的时间,长是定然说不上的,转眼期末考试都已经结束。除了准备在美国继续观光的学生,其他人都已经在做回国的准备了。尽管
TOMO和社团里的几个台湾人都强烈要求他留下来一起到南部玩玩,但他还是很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早在两个月前就算好了日子,要赶在京大
学期结束之前赶回去。他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个中国教授的项目还远没有完,但资料收集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陈可承诺他在回国之后会继续替他留心相关的资讯,而教授则鼓励他
继续对这个学校和这个项目保持兴趣,并且暗示自己愿意在两年之后贡献一封很有分量的推荐信。
就这样,陈可的美国之行结束了,带着一个“混得很好的牛人”身份,想着一些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说出口的话,再一次,行走在了中国的
土地上
在国际出口,有几只胳膊在朝他挥舞,他从中认出了于雷,也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
64、于雷和陈可的重逢
于雷想了好些日子,最终还是决定要搬出去住。
李明在听到了这个决定之后显然有些尴尬,于雷为此大费了一番口舌,解释这件事如何如何地与他无关,还赔上了一顿大餐,不,是三顿——因为林闻和张勇也都激烈地批判他近期所表现出来的个人主义倾向。
其实,说真的,这些蜗居在斗室中的大男孩,谁不巴望着能走个人,自己好有多点空间?但是谁也都看得出,他们挽留于雷时的眼神是真诚的,就和他们在每一天的共同生活中看待对方的神情一样。两年了,四个人都能能处得这么好的宿舍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他们才更珍惜这份值得珍惜的感情。
但他决意要搬了,因为当下的时机再好不过。
如今他已经成了院会的主席,又即将升入学业繁忙的大三,有了这些事实的罗列,再用他于雷的三寸不烂之舌一捣鼓,极知道要心疼儿子又压根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习的他爸他妈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雷他爹说要跟学校里的熟人打声招呼,让帮着看看有没有老师有要出租的宿舍。于雷唬了一跳,心想这若是挨上了熟人的房子,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于是诌了一套什么这种事不该让学校知道啦,该培养培养自己的自理能力啦的胡话,把他爹糊弄过去了。
在去机场接陈可的前几天,他便正和欧阳整天屁颠屁颠地采买家庭用品,忙得不亦乐乎。别看欧阳的外表有些散漫,可干起家事来还真有那么点样子,还时不时地吆喝于雷不要沾手,很有那么些溺爱的意思在里头。
“我要把老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你永远都不想甩了我!”他带着塑胶手套,笑眯眯地冲着于雷说。
于雷两只手捧着他的脑袋,拉过来,狠狠地亲了一下:“混话。”
但是不是混话,便只有他心里,才最清楚。
七月一日。在普天同庆,我党华诞的夜里,他告诉欧阳自己明天要去机场接陈可。欧阳有些不快,一个晚上都在不断地提醒于雷自己有多爱多爱他,这意思很明白,就是——你可不要出轨啊!
他后悔当时不该告诉他自己对陈可的感情,因为他以前眉飞色舞地说了太多关于陈可的故事,所以也难怪那个孩子一听见陈可就会不自觉地产生戒心。
“我对他早就一点感觉都没了,但朋友还是要做的,以后还要介绍你们认识呢,没准你俩都能做很好的朋友!”于雷知道,这样的说辞能说服得了欧阳,却难以对付他自己。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地没有睡好,心脏一阵一阵地乱跳,有的时候又觉得像是停了,于是赶紧捏着腕子试试,看看还有没有脉搏。他翻身看了看欧阳,睡得沉沉的——他除非是有心想熬夜,否则只要一靠上枕头,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他晓得那孩子心里是踏实的,以为自己真得如刚才所说的那样一心一意地对他。于雷想到这一处,难受得都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把不久前才拿开的欧阳的手臂又放回了自己胸前。
“唔……”欧阳在睡梦中,安详地紧了紧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