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到柴房换了一盆热水,又回到书房。刚想进门,却听到里头有说话声。赶忙竖起耳朵,只听见书房里传来郡马爷的声音:“凝儿……对、对不起……凝儿……”难道是郡马爷醒了?我忙探头往里一瞧,郡马爷却依旧躺在床上,只是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原来是在说梦话。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坐在床边的郡主握紧了郡马爷的手,俯身在郡马爷耳边轻声道。
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酸,这俩人果然是吵嘴了?
神志不清的郡马爷又道:“我、我不想走……”
不想走?
“那就不走,呆在我身边。”郡主低声道,然后又轻轻地抚了抚郡马爷的脸。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间断的争执、卧房里的暗道、郡马爷说他不想走……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郡主,”带着满腹疑问,我进到屋里,把盆子放到床边的地上,“热水来了。”
“嗯。”郡主轻声应道,然后把手中的毛巾放入盆中。
我蹲下身子正想要搓洗盆中的毛巾,却被郡主拦下:“让我来吧。夜了,你先回去歇息。”
“可是……”我正想说些什么,郡主却早已自己蹲下了身子,拎起盆中的毛巾拧了拧。
我叹了一口气,道:“那郡主您也早点歇息。”
“嗯。”郡主头也没抬,只轻声应道。
我看,郡主又要熬到明天早上了。
【105】
我真的是太弱了。
昨晚竟然在书房里昏了过去。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资格去保护郡主吗?
我真的是,太可笑了。
“来,喝药。”郡主坐在床边,把药送到我嘴边。
“我自己来吧。”我笑了笑,抬手想要拿过那勺子。
郡主避开了我的动作,蹙了蹙眉,道:“别动,让我喂你。”
身上软绵绵地,没有任何力气去和晋凝争夺那条勺子,便唯有无奈地张嘴,认命地喝下那苦得让我想喊救命的药。好不容易把那黑乎乎的东西咽进去,我苦笑了一声,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真没用。”
“什么?”晋凝问,又把一勺药递到我嘴边。
“我说……药好苦。”我笑了笑。
“我知道,”晋凝拿过手帕,擦了擦我的嘴角,“给你准备了酸梅,一会儿吃。”
我眯起眼,又喝了一口药。看到床对面的那些书架,才意识到自己是直接睡在了书房里。窗外传来小鸟的叫声,看来今天的天气不错。
“在想什么?”晋凝突然问。
“我在想,”我朝她笑道,“今天的天气那么好,正好可以和你出去逛逛,可是……”
“我没关系,什么时候都可以,养好了病再和我去逛吧。”晋凝柔声道,又示意我张嘴喝药。
什么时候……都没关系吗,可是……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了啊。
“大夫说,你太劳累了才会昏倒,”晋凝低头,看着手中捧着的碗,道,“你最近,身子怎么会那么累?”
太劳累了?
看着晋凝颔首蹙眉,还有她那白皙的柔美侧脸,我忍不住开玩笑道:“大概……是最近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太放纵自己了罢。”
晋凝叹了口气,再次把药递到我嘴边,笑道:“那……你身子养好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是不是还得分开睡了?免得,让你忍不住。”
听了晋凝的答话,我忍不住笑开了怀。果然,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房里,这种“不健康”的玩笑,郡主还是可以接受的。
“张嘴,最后一口了。”晋凝又把勺子送到我嘴边,道。
再次眯着眼睛喝完,忙又张嘴含下郡主递过来的酸梅,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天啊,苦死我了。”
“你呀,”晋凝笑着把碗放回桌上,又坐到床边,嗔道,“有那么夸张么?”
“你都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这药有多苦。”
“是是是,”晋凝无奈地一边道,一边扶着我睡下,又帮我盖好被子,“天底下,最吃得苦的,就是你成若兮了。”
“那是。”我笑着躺回床上,抬眼看了看身旁坐着的晋凝。
“睡吧,”她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我再喊醒你。”说完,郡主轻轻地打了个呵欠。
她该不会……整晚都守在我身边,没睡吧?
“怎么了?”晋凝见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便问道。
我往床的里边挪了挪,对她道:“上来。”
晋凝一愣。
“我想抱着你睡。”我说。
她反应过来,随即微微一笑:“没关系吗,我怕你又忍不住了呢。”
天啊,郡主果然被我传染了,竟然和我开这种玩笑。
见我傻傻地愣住,她又笑道:“怎么,害羞了?”
“哪有,”我嗤之以鼻,“快,上来陪夫君就寝。”
郡主笑着捏了捏我的脸,然后脱下外袍放到一边,钻进了被窝里。我凑过去搂紧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昨晚,你是不是没有睡?”
“睡了……”郡主说着,把脑袋埋到我的怀抱里,道,“一会儿。”
“现在快睡吧,不然你反而要病倒了。”我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
“若兮……”晋凝突然道,声音闷闷地从我的怀里传出来,“你把休书放哪儿了?”
我一愣。
她继续道:“能拿来给我看看么?”
“撕了,”我愣愣地说,“我已经……把它撕了。”
“撕了?”晋凝抬了抬头。
“嗯,撕了。”我说。
“真的?”晋凝笑着问,“你不会是,又在骗我吧……瞒着我把休书藏起来,就像当初把齐大人给你休书这件事瞒着我一样。”
晋凝永远是最懂我的那个人。
我已经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
怀里的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睡吧,我困了。”
她昨晚,去了将军府。
是齐老将军告诉她的吧。
我还真是傻到,无可救药了。
怀里的晋凝已经沉沉地睡着,而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闭上眼。再过十几天,便是晋凝的生辰。一年了,我这时才真正地意识到,真的已经过去一年了。这会是,我陪伴她度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吗。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郡主?郡马爷?”是月儿的声音。
“怎么了?”我问道,随即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晋凝,她似乎真的太困,并没有被吵醒。
“齐将军他到府上来了……说是,来找郡主。”月儿在门外道。
齐将军……来找郡主?
“我一会儿就来。”我说。
“是。”月儿道,然后便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
郡主依然睡得很熟,我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她昨晚绝对没有睡。我轻轻地把她搂着我的手拎开,缩着身子坐了起来。脑袋传来一阵晕眩,全身仍然是软绵绵地。我摇摇头——振作啊,成若兮,这么点病就让你晕过去,真是窝囊。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跨过郡主的身体,总算下了床。回过身为仍然在睡梦中的郡主盖好被子,便拿起一旁的外袍穿上。
齐将军,的确是一位英俊高大的男子。腮上留着整齐的胡子,浑身散发着一股驰骋沙场的霸气,而且举手投足间仍不失儒雅的风范。我在心里暗暗感叹,大家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和晋凝天生一对。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陈子义。不由得笑了笑,现在看来,无论是我还是他,倒是一点都配不上郡主了。不知这个富二代,现在过得怎样了?
“你就是……郡马?”齐将军正坐在厅里,见我走近,便站起身,问道。
声音浑厚,很耐听。
“见过齐将军。”我忍着头脑中略微的昏沉感,抱拳行礼。
“不必客气,”齐将军摆了摆手,随即往我身后看了看,“凝儿呢?”
“她……”我笑,“郡主她,还在就寝。”
齐将军愣了愣,又道:“她身子……不舒服?”
“只是太困了罢,”我笑,“齐将军不用太担心。”
“哦,”齐将军点点头,“我今天还打算来找她,说说话呢。”
“齐将军留下来用午膳吗?”我问。
“啊?”他一愣。
“到时候,郡主就醒了。”我说。
“这样啊,”齐将军想了想,“好吧。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大厅里只有我们二人,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