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一定要给我平平安安的。
“这间药馆的主人梁山、梁大夫?你的师父?”张婶再度把眼睛眯起。
我是不是应该出去找别的人打听师父的下落?
终于——
“若兮你镇定点,听我说……”张婶叹了口气,眉头略微皱着,“你师父他……他……”
看着张婶越皱越紧的眉头,我的心顿时纠结成一团,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身后的晋凝也因为紧张而扯紧了我的衣袖,发觉后我赶忙用手握住她的手,是给她,也是给自己面对的力量。
“你师父他……在隔壁李叔家里。”张婶说。
……
……
“他……在隔壁?”我一愣,然后机械地张开嘴向张婶确认这件事。
张婶点点头:“没错。”
“有没有……出什么事?”我继续确认师父的安危。
张婶摇摇头:“没有。”
“太好了!”晋凝脱口而出。
我默默忍住想要大吼的冲动。
所以她刚刚那些“镇定点”“他……他”等暧昧的用词以及皱眉的举动是想要营造一种什么氛围呢,我只能说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喜欢把别人的心当作球,心安理得地把球抛到空中再狠狠摔到地上然后再抛向高空,从中得到莫名的快感。
我拉着晋凝,离开这片废墟,朝李叔家前进。
【36】再也不熬夜了,好难受……
“你怎么能悔棋呢?!不行不行,这不行!”
“怎么不行?我这子儿还没落到底,不算悔棋!”
“落了落了!我眼看着你把它按到棋盘上的,就这个位置!”
“你老眼昏花!我明明就没落子儿,你这人真是……”
进到李叔家,耳朵便听到激烈的争吵声。循声看到屋内的某个角落,坐着两位下棋的老大爷,其中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山大夫。听到对话,我立刻知道师父就是悔棋的那位。即使是“读”不是“听”,我也坚信他就是悔棋者。是的,我很坚信。
我叹了口气,看到这老头没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走到师父身后,喊了声:“师父。”
“我不跟你下了!棋品可真差!”李叔恨得牙痒痒,准备离开,一抬头看到我:“哟,是若兮啊?”
“李叔好。”我点头打个招呼。
“嗯?这姑娘真水灵,不是本镇的人啊?”李叔眯着眼睛,咧着嘴笑了笑,观察站在我身旁的晋凝。
“李叔好。”学着我,晋凝生涩地打了声招呼。
“你给我坐下!还没下完呢这一盘,要不你就给钱,不然别想走。”没错,正死缠烂打的就是我师父。
“还下?你徒弟都回来了!”李叔厌恶地看了我师父一眼。
“别瞎扯别的!你……嗯?阿成?还真回来啦?”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师父一脸的讶异。
“是的,我回来了。”我说。
这句话,我想过很多次到底该用什么语气对师父说出口,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曾经以为是要流着泪,皱着眉,在夕阳的照射下向师父宣告自己终于完成任务,然后师父拍拍我的肩膀道一句“好徒儿”什么的。可是现在,我非常平淡并且完全没有任何语气地告知他老人家,是的,我回来了。
“梁大夫。”晋凝面带微笑向师父行了个礼,刚刚的愁绪已经平稳,似乎很高兴看到安然的梁山本人。
“别别别,老夫受不起……”赶忙站起身子,扶好晋凝,似乎又碍于李叔的在场,只简单地说道:“总算是把你接过来了。”
“你们先聊会儿,我去店里看看。”李叔在镇里经营了一间杂货店。
“师父,药馆怎么了?”待李叔走后,我顾不上别的,只赶忙问道。
“药馆?啊……烧了。”师父眯着眼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如此淡定地说道。
“烧了?”我需要的不是这种肤浅的答案吧!
“嗯,烧了。”师父点点头。
“梁大夫,是不是有人要害您?”晋凝问道。
“这不可能,”师父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嘴,“老夫平时行善积德,行得正站得正,夜半不怕鬼敲门,从来不做亏心事,捐的钱比花的都多。你问一问住在这镇上的男女老少,哪一个不知道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又怎么会有人想要害老夫呢。”
说得还真多,记得你刚刚还悔棋来着。
“那药馆怎么会被烧成这样?”不想和师父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赶忙问事情的重点。
“啊……关于这个……”师父点点头,再次捋捋他的山羊胡,“你知道,为师把你们都派出去了,这药馆啊,人手不太够。尤其是你啊,阿成……”师父突然盯着我——怎么,你还想说火是我放的不成??
“阿成,没你在我身边煎药,果然是不行啊。”师父如是说。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等一下,”我似乎明白过来了,“不会是师父您自己亲自煎药,然后……”
“也不能说是煎药……”说着,师父背过身去,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昨天晚上,突然觉得身子有点脏,便想洗个澡。馆里又没有其他人,没办法,唯有为师自己烧洗澡水。这烧洗澡水呢和煎药一样,你得呆在旁边候着,不能分心。做人也一样,人生……”
“请回到主题。”我翻了个白眼。
“就在为师去了下茅厕的时候,火,就这么烧起来了。”
……
“纵火狂!”我脱口而出。
“放肆!”师父很生气地一甩袖子,“做徒弟的是这么对师父说话的吗?懂不懂什么叫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给我跪下!”我愣了愣,看到师父认真的神情,没办法,唯有头低低地跪了下去。
完全在状况外的晋凝想要上前劝说师父:“梁大夫……”
“郡主,您先坐着,老夫这是在教导徒弟,家事。”一边示意郡主坐到旁边,师父自己也随即坐在我面前的那把椅子上。
似乎我是个大逆不道的人一般,师父叹了口气,把右手食指微微在空中指向某个未知点:“阿成,想当年你师父我在药馆门口捡到一个……”
又、来、了。
除了刻意把让我女扮男装那一部分省略掉,其他一字不漏。站在一旁的晋凝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趁着师父闭上眼睛唠叨的瞬间,我朝她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安然无恙,随即又立即在师父张开眼的瞬间恢复严肃认真的表情。
晋凝被我一逗,不禁轻抿嘴偷笑。看着晋凝因为憋笑而微微发红的脸,我突然明白了描述女子的“娇羞”这个词到底想要表达什么。那是把即化未化的雪捧在手上的感觉,是把酸梅含在嘴里,让人心里一颤的感觉。突然,脑海里想起了这几天和晋凝相处的点点滴滴。为离开王府而伤心的晋凝,被病痛困扰着的晋凝,为一些小事而展露笑颜的晋凝……此刻被师父唠叨着的我,竟然意识到,这些属于晋凝的小小瞬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突然一声爆吼,师父的食指就指在我鼻子跟前。
吓了一跳的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哼!我看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师父气恼地嚷完他的结束语。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赶忙饰演这场戏的最后一段。
“嗯,对了,”师父似乎想起了什么,“三七大师呢?”
三七大师?三七?啊,那个怪和尚。
“大概,还在外面吧?”我想了想。刚刚从药馆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有看到马车的样子,但因为太着急,完全没在意。
“哎呀,你、你怎么不早告诉为师!”一甩袖子,这么嚷嚷着就往屋外奔去。
死老头,若是我敢打岔,估计你得唠叨到明天吧。我憋了憋嘴,想要站起身子,却不想脚早已麻了,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却被一双及时的手扶住,晋凝站在身旁轻声道:“小心。”
近距离感受着晋凝身上的香气,我一愣。
刚刚,我放空的内容,都让这个人填满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