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下巴低到胸口，肩膀一个劲儿地耸动。我登时就来气了，一把抓过两盒扔到推车里。

“笑个屁呀，我还非买不可了。”我气哼哼地声音。

她胀红了脸抬头，看看那两盒物事，又看看我，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不说话。

“我当气球玩儿。”我说完扭头就走。

气死我了！这玩意不都喜欢摆在结账的地方么，摆这里干嘛。讨厌！

我开始往卖食品的地方走，她不一会儿也跟了上来。我一扭头，头登时就胀了。这个王八蛋，她竟然还真把那俩盒东西留在车里没放回去。我瞪她一眼，她一脸平静。

气死我了，真的要气死我了。我是在造孽，绝对的。

接下来的时间我基本上就是跟在她后面看她买东西，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买也更不知道是要买些什么材料。她没再和我拌嘴了，当真是专心地在货架上挑选着。我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平时没少干这些事，于是想着我不在家的这些年，她是不是就这样，经常来超市买东西，然后回家做饭的。出国留学之前在家的那一年多，因为陌生和尚且彼此不适应，也许更是她的自我保护吧，她虽然有下厨房做饭，但是一般都是做给自己吃一点。如果爸爸在厨房忙活，她不会进去帮忙。如果宁阿姨在厨房忙活，她会打打下手。但是这时，我一般是不会想到进去看看的。原因，不言自明，是一种既万分渴望又刻意压抑的纠结。

“你想吃什么样的？”她忽然转过头来问我。

“恩？”我还在发愣。

她拿起一把面在我面前晃晃：“我问，你想吃什么样的？是这种直身的，还是别的形状的？”

“就这种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和，因为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恩，怎么说呢，特别温柔。让我一下子有些难以适应。可同时我心又怦怦直跳。唉，真没出息。

于是她拿了一小袋圆的直身面，又买了一大袋那种弯管面，还有一袋里面明显是用来吸引小峰注意力的各种好玩图案的面。都放车里之后，她又是刚才那个腔调开口问——

“想吃什么酱的？番茄的？奶油的？海鲜的？还是别的？”

“番茄的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说完赶紧拧身走开，不愿让她看见我脸的颜色是和我说出的蔬菜一个颜色。

于是又是卖生鲜的地方，什么番茄、洋葱、火腿，还有特意给小峰买的虾。

“他喜欢吃海鲜口味的，挺爱吃虾的。”庄宁扭头对我说道。

“哦。”我跟个白痴似的应着。

差不多都买好之后去结账，我在前面，她推车在后面。我一样一样把东西往结账台上放，她忽然喊了一下：“哎，我说，这俩东西你真要买啊。”

我有不好的预感，一扭头，就看见那两盒安全套被她拿在手里冲我面前摇晃。她的动作幅度故意做的很大，声音也洪亮，周围的人全都朝她看，然后冲着我。

啊啊啊啊啊，上帝，你要不就把我收了，要不就把她收了吧，求你了！

她看我面色不善，低头无声地笑，把东西放在一边篮子里，对收银员道：“就这些吧，这俩不要。结账。”

王八蛋！

（九十五）庄宁

提着东西从超市出来，搭电梯到停车场取车。一路上李丹语都不看我，也不说话。我知道刚才闹她一定是让她别扭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谁叫你脾气那么大，我逗你一下，你就真把那玩意扔推车里的。大小姐脾气。

走到车面前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旁边停着一辆银色的宝马，看着那个车标，心里忽然一个电转闪念，想起christina闹腾哈根达斯的事来，扭头冲她“哎”了一声。

她扭过头来皱眉毛：“干嘛？”

我朝那车努努嘴巴，她看过去，又不耐地瞪着我：“不就是宝马吗，没见过还是怎么的呀。见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跟你有仇啊，这态度？”

她还是不服气：“怎么了，我就爱这样。我要乐意，也可以买来开着玩。怎么，不服气么？”

我撇撇嘴，这脾气，可真是，唉。我在心里叹口气，接着冲她问：“那你知道宝马的全称是什么吗？”

“是。。。”她刚开了个口，就忽然停住了，翻翻眼珠子开始在脑子里找答案。我笑笑，打开后车门把东西放到座位上去，又坐进驾驶座，她也开门在副驾驶坐下来，还是思考的姿态，在想答案。

“宝马，宝马，BMW，宝马，B，M，宝马，哎，不对啊，怎么多了一个W？”她扭头看着我。

我使劲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大小姐，人家不是汉语名称的首字母缩写行不行，你搞清楚人家原产地好不好。”

她又开始想：“原产地？宝马，恩，德国的，恩，德语，哎，德语我一句都不会啊。”

我没理她，发动车子开始往出口驶，她还在念念有词，不过很显然无果。但是这样的结果让她的好奇心波涛汹涌地泛滥起来，不依不饶：“不行，我想不出来，不知道。”

“哦，原来也有留学生不知道的事情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种九年义务教育出的孩子见识短呢。”我故意刻薄。

她显然是被激得更怒了，突然伸过一只脚来就踩刹车，我吓了一跳，赶紧把车停下。

“你疯啦，这也能瞎胡闹。”我冲她大声喊道。

她用下巴看我，脸上的表情意思是你要再不说，我把车都砸了你信不信。

我忍了一下，斜起嘴角笑着，看着她，慢悠悠地说：“你真想知道？”

她还是下巴看我的姿势。

“不后悔？”

她的表情已经是怒不可遏了。呵呵，我就说嘛，我就是喜欢逗你，看你着急。谁叫你好奇心这么强。

于是我保持笑容不变，看着她的虽然混血却仍然漆黑的眼睛，慢悠悠的强调开口：“恩，宝马，宝马，B——M——W,be,my,wife.”

这三个单词从我嘴里一字一顿地说出去之后，她的脸一下子绯红一片，我挑起眉毛笑笑，转过头，重新发动车子，离开。

我早说了，我又不是不会哄女孩子。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呢，偏偏要斗嘴，真是。咱俩从认识到现在，你数数，你赢的比例是几成？

（九十六）OLIVIA

庄宁是混蛋，绝对是个混蛋！

她说出那三个单词之后我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车厢里被一种有点躁的寂静覆盖。我盯着车前一点，不敢移动视线，她缓缓开着车，余光里我没有看见她有朝我这边偷看的动作。

到了家门口，在车库停好车，搭电梯回家。那有点躁的寂静又被带到了电梯里。我双手还在胸前交叉着，脸扭向一边看着，忍了一会忽然有感觉她是在看我，一转头，她正微微笑的表情。

“你真想开宝马？”她戏谑的口吻低头看我。

我看着她的脸，握住拳头，突然往她肩膀捣去，她被我的力道捣得一个趔趄，但很快站稳。我又想再捣，她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拳头把我往她身体旁边带近一步。

我不敢乱动了。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那气味让我脑子瞬间就想起当初山顶强吻她的时候。可我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从她的眼神我几乎可以毫不动摇地确信，她在想着一样的事情。

我正一动不动地琢磨到底要怎么动作才比较合适，以及保全我的面子，她忽然两只眼珠子往一边方向一斜，贼贼的笑道：“有监控。”说完放下我的手，转身立正站好。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