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耐：“别废话！”

Christina无奈：“行行行，大小姐，您别发火。我也没见着她人。有打电话给她，说是脸上的肿已经消了，回店里上班了。”

我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好，现在这样的景况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了。爸爸那边虽然看似平静，也和我达成了和解，但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又在琢磨些什么。我又想到宁阿姨所表明的态度，一方面觉得心酸无奈外，另一方面又觉得郁闷可气。你妈都能感觉出来，你是死的呀！是块木头么你！可一转念，又是不免担心她所会遭遇上的惨况。就这样的态势，宁阿姨剥了她的皮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我绝望地又闭上了眼睛。

不声不响和不温不火的状态又持续了大概两三天之后，庄宁终于重新踏进了家门。就跟平常她下班回家一样，毫无二致。最开心的是小峰，他欢快地朝还在门口换鞋的庄宁跑过去，搂她的脖子央求要抱。庄宁咬咬牙，明显忍痛的微笑，把小峰歪在她肩膀的脑袋从受伤的一边挪到了另外一边。

宁阿姨平静而又深刻的表情，没招呼她什么。她抱着小峰坐到了沙发这边，于是christina又像从前那样和她有的没的调侃着，我心里万分躁动却还是强装镇静在旁边坐着，在christina喊到我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

保持常态，保持原样，只要这样，就好。

这是我在心里重复默念的话，而且我想，当时的她，所想的定也如此。

等爸爸也回来之后，一家六口开始吃饭。饭后又各自再进行着以往饭后各自的活动，只是真正自由自在的除了小峰外，其他几个大人实在是各怀鬼胎。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样的感情在冲动暴露之后的压抑。不管是自认为的也罢，还是外界施予的也罢，都太难受了。更何况我们还是这样的家庭。

庄宁直到把小峰哄睡着之后才洗漱收拾，我听着她穿着拖鞋屋里屋外走动的声音，那么熟悉，给我的是和家人一样的感觉。

我确定她进了自己房间之后，去敲她房门。咚咚。

她开门出来，见到是我，并未显露任何的惊讶与慌乱。

“什么事？”她先开口问我。

“你明天傍晚有空么？”我看着她说。

她的喉部吞咽了一下，点点头：“有。”

我一笑：“那送我去个地方吧，用摩托车。”

她望着我，有点问询的神色。

我笑笑着转身：“你知道是哪，和我去过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重复，无休无止的重复，这就是我的人生了？

（六十）庄宁

安斐下楼离开不久，christina洗漱完毕，施施然在厨房里做着早餐。我仍旧一副失魂又落魄的样子在沙发里窝着，听着从厨房传来的炊具叮咣碰撞声。

Christina把饭端到沙发前的矮几上：“哎，别发愣了，吃点吧。姐姐手艺欠佳，但不许不赏脸。”

我欠欠身坐正，端起碗，恩，确实欠佳。

吃饭之后她又收拾好，然后过来给我下指示：“你今天还上不上班啊？不能上班的话就赶紧打电话请假，不要跟尸体似的在这无动于衷。”

我白她一眼，却也只得依言行事，拿起手机给店里请假。大概是我的声音真的跟突然大病缠身的人一样，有气无力。店里那边吃惊又疑惑地问了好几遍，又关切了好几遍我的身体，嘱咐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后，我和christina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要说些什么才好。她开始看电视，留我一边发呆。我真搞不懂这俩姐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看电视？你回去看看你姐似乎比较合理吧。

于是，沉默地又吃完欠佳的午饭之后，这位大小姐才终于动起了回家的打算。

“哎呀，好久没回这个家了，一时半会还真有点舍不得呢！哎，我说，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吧？”她笑眯眯地表情，环顾了一圈室内。

我仍旧是朝她翻白眼，没理会。

“有事我打你电话啊，不许玩失踪，要不然，哼哼”她张开嘴巴，右边上下两颗牙齿发出碰撞声。我条件发射地捂住肩膀，往后退。

“哈哈，不错，有进步。”她朝我比了个差劲的手势，开门离开。

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啊，被你们姐妹俩一个暴力打击，一个精神歧视的。

我意识到自己从前一天到现在还没有洗澡，于是来到浴室。衣服脱掉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见了肩上的伤口，虽然被纱布覆盖着却依旧难掩肿胀青紫。半边胳膊根本抡不起来，这样子，一时半会是无法操拿剪刀的。

我想到李丹语，又想到早晨忽然出现的安斐，还有，那被我自以为掩埋够深已经忘记的乐乐。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努力想从那上面探寻出一丝属于十六七岁时的印记。我的棒球帽，连帽衫，运动裤，摩托车，溜冰场，还有，我的娃娃脸女孩，和她的摩天轮。

乐乐，乐乐，你在哪呢？你真有这么狠心，连只言片语的消息都不肯再给我。我变成坏孩子啦，我真的变成坏孩子了。你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讨厌我，不愿意再见我了。一定是这样的，不是吗？

那被我尘封好几年的伤口霍地一下撕拉开，霎时一片血肉模糊。

我缩起膀子蹲到了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哭了起来。

又多休息了一天等脸上的肿消了之后我就回去上班了，跟店里解释因为健身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肩膀，所以短时间里不能操刀。客人的服务暂时交给助理负责，我只是在一旁指导。Christina有打电话来，我跟她说我已经没事，回来上班了。她在那边哦了一声，说了句“olivia也没事，你放心吧。”就挂了电话。

李丹语没事？这个没事是指酗酒没让她的身体出现损害呢？还是说她这么肆无忌惮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她爸爸没有进行追究呢？

我两样猜测轮番在脑子里交战，还没分出胜负呢，李叔叔竟然来店里找我了。

那天我正在指导几个新学员的时候，客服过来说有位先生在外面找我。我出去，看见迎面朝我走来的李叔叔。

我心里一个停顿，慌乱不已。

“快下班了吧，庄宁？去吃个饭？”他走过来说道。

我尽力咧嘴微笑：“哦，好。”

（六十一）庄宁

来到附近餐厅坐定，侍者在一旁点单。他叫了几个菜，几乎都是我平常比较爱吃的。我有些不适地动动身子，感到莫名地害怕，不知他是要干嘛。

鸿门宴？为女报仇？我在心里猜测。

“庄宁。”他叫了我一声。

“恩？”我抬头。

“这两天工作是不是挺忙的，都没见你回家。”

我睁大了一下眼睛，短暂的不明所以之后就似乎是有点明白了他的用意，点点头：“哦，有点忙，客人比较多。”

“哦，我就说嘛，果然是这样。”他笑道。

我也抿了下嘴开始笑，端过杯子喝水。片刻停顿后，他又对我说道：“那个，庄宁，别生你妈妈气了哈，她那天是有点过分，叔叔代她先给你道个歉。”

我定住眼珠子看他，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笑了一下，摆摆手掌，没吭声。我在等他下面的话——

“丹语的头发明明剪得挺好看的呀，我真不知道她是作哪门子怪一会高兴想剪一会又不高兴去喝酒的。这孩子，估计确实是不怎么随我，二十年了连个稳重也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