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了，有点消化不了她的话。早就？她早就发现了？这，怎么可能？

可我顾不上再去细想了，毕竟还是先安抚阿姨的情绪比较重要：“阿姨您别这样，真的，真的没什么。是我自己愿意的，怪不得别人。真的。我，我，”我吞吞吐吐又语无伦次，心里还又委屈又难受。

宁阿姨哭了一会，用手擦了一下眼睛，继续说着让我困惑震惊的事情：“她还有别的，别的女朋友，你知道吗？”

呃？还有？别的？我想到安斐。可又实在觉得阿姨的话说的有点奇怪，只能不点头不摇头的傻愣愣表情。

宁阿姨一手抚额，脸侧向一边，嘴里叹出的气息声因为喉咙哽咽的颤抖而有些接连断续。我们谁都没有再立即说话，沉默，像冰一样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静的我仿佛能听见时间像沙漏一样流动的颗粒声，充满躁感。我觉得自己就像茫茫白雪上的一滴鲜血那么显眼渺小又无能为力，而宁阿姨，就是那雪，冰冷厚重。

“我本来不想管她的，”过了好久，宁阿姨忽然淡淡的开口，“从她小我就知道她性子刚强，人也倔，除了自己，别的谁人的话她要是不愿意接纳，那是根本就不会听。我怕她像她爸一样，可是，唉。。。。你不知道她生下来是个女儿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后来，越长越像她爸，越长越像她爸，我的担心也一天天长。有时候觉得这日子就跟没有尽头了似的，连死都跟活没什么区别。直到后来她因为打人辍学了，我也没觉得这有多难受。可丹语你知道吗，我当时最接受不了的是，明明是我的孩子被人欺负了，我却要给欺负她的人道歉。”宁阿姨抬起布满泪痕又充满愤恨的脸孔，看着我，接着说——

“我觉得亏她的太多了，生她下来就好像带着她遭罪似的。我只要一想到她当初从学校逃出来后整个人受了刺激惊吓好几个月不能说话，我心就恨得要命啊！所以，后来就由着她，任着她。我想别人给不了的我就给加倍补回来，可是，可是，我是真没料想到会变成今天这副状况啊！”

说到这里宁阿姨已经满是后悔痛恨的声音了，我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一动不动的坐着。而且，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事，我被她所说的内容震慑到了。因为这些爸爸从没有跟我细说过，而现在，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清楚地知晓了。

我只觉得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在摧毁面前这个女人的幸福。是啊，我们这样的家庭，我们各自的身份关系，捅破了天窗那也就等于是给天捅了个窟窿。

宁阿姨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我的思绪游走在另外一个空间里，脑袋又闷又胀似要爆炸。排山倒海般得自责、后悔、愧疚、羞耻在我心里翻滚。

李丹语，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还在自责着，却忽然听见旁边的宁阿姨嘴里说出这样一句：“我后来知道她喜欢女孩子的时候，真的是害怕，非常害怕。觉得好像是父母把某种不幸带给了她似的。但我不敢去制止也不敢去管她，我怕她跑了。这孩子根本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人，跟她爸一样一样。你没法去管，除非，”她停顿一下，舔舔嘴唇，“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

“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件事上也不管她，也由着她了。”阿姨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深刻，睁开眼，看着我，“丹语，你放心，阿姨一定会给你做主的。我以前没管她，搞成现成这样，足见我是错了。她欺负你，阿姨就算给你再道一千次一万次歉也弥补不回来的这我知道。本来她在外面怎么玩怎么闹我随她去，只要她不把乌烟瘴气带给家里我也就当认命了。可，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这么不定性，耍心眼，竟然打起自己家里人主意了。别的我都能忍，惟独这个，她是在作死呢！”

我心腾地一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宁阿姨。我说怎么觉得不对劲呢！我说怎么有些地方就是解释不通呢！我说怎么老是觉得有点别扭呢！我说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完了完了！反了！反啦，您搞反啦！

（五十九）OLIVIA

“Oh,funny,funny,funny,veryfunny…”Christina听完我的叙述，脸上一副不知该吃惊还是好笑的表情，憋了半晌之后，哈哈大笑的在床上滚作一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脑子回想刚才发生的种种。

刚才阿姨说完那番话之后我是目瞪口呆，不，简直头晕目眩地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心里已经完全明白她要跟我说话的用意了，是的，她的的确确是看出我喜欢庄宁的了。可是，却并不只有这些。在她的认为里，是庄宁在她眼皮底下暗中泡了我，然后又趁我出国在外，勾搭别的女人（安斐），这是赤裸裸地无法无天的行为，更是要摧毁这个家的邪恶行径。

我任由宁阿姨仍在一边说着安慰我和要教训庄宁的话，脑袋麻木地不知该怎么运作。我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又舔舔干燥的嘴唇，张口，想要说话。

“我开始也以为你们没什么，”宁阿姨牵过我的手拉我在她身边坐下，“毕竟你出了国，离得这么远。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她有什么好的，你还跑回国来。怎么就不在那边好好找个男朋友呢！庄宁这孩子我是知道，别看她平时一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而且说出来的话也不中听。可是，”她停顿，冷笑了一下，“只要她愿意，哄人的功夫旁人也是及不上的。我不知道她都怎么花言巧语骗你的，但是丹语，那孩子性子里有些不安分，我是她妈我很清楚，你别再被她骗了，离她远点。”

我脑子嗡嗡嗡地炸，费力地扯出一丝尚且清醒的思绪来跟宁阿姨解释，我想说不是这样的，不是庄宁追求的我，她还没您先感觉出来我对她有意思呢。那不是您认为的她会哄人演技好，而是因为我藏得不够深。

可是，可是，结果，没用。

我解释了，但宁阿姨不信，“丹语，你不用再给她说好话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还心疼她，想给她开脱，可是女孩子别这么傻，知道吗？”

我心里长叹一声，歪倒在沙发上，我，我，我还不如把那瓶洁厕灵给喝下去呢。

Christina牵着小峰回来之后，我就在房间里把这一场乌龙好戏讲解给她听，她整个人要抽过去似的在床上滚着笑，完全不顾及旁边的我一脸苦相。

“你别笑了行不行啊，我都快烦死了。”我冲她吼。

“行行行，我不笑了。哎呦，不行，还是得笑。”她又捂着肚子了。

我使劲推搡了她一把，她这才终于揉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止住了疯狂。

“哎，我说，这可怎么办呐！庄宁这下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christina看着我，说完作势又要笑。

我瞪她：“我怎么知道啊！我跟她妈使劲解释又使劲解释了半天，没用，她死活都不信。认为我一腔痴心不改，在给她女儿开脱呢。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啊！”苦恼！

“哎，这你确实不能怪宁阿姨。关键是你现在这形象在她脑子里的定位那就是一个痴情了。出国两年竟然还回来找心上人，又发了这有史以来没发过的疯，你还要让她信庄宁是无辜的，她信才怪！我都不愿意信。”

我自知无力反驳，眼睛一闭倒在床上。过了半晌，睁开眼问christina：“庄宁呢？这两天没回来，你有去看她吗？”

Christina用肘支起上身，低头看我：“怎么？着急啦？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