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瓶扔一边重新躺回浴缸，拉倒，闻着都想吐，还喝？

人样被水洗出来之后我换上干净衣服，站在门口，闭上眼深呼吸了一次，好，开门。

爸爸在，宁阿姨在，christina在，小峰在，庄宁，不在。

他们四个看看我，然后又全都没事人一样把头扭过去，该干嘛干嘛。不，宁阿姨有在喊我：“丹语，过来吃饭吧。”

听见这声，christina抱着小峰和爸爸一起走向了餐桌，我定定神，也过去。小峰一坐下就开始大喊：“姐姐，姐姐，小峰要姐姐。”

我们四个大人不动声色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christina低头安抚：“小峰乖，姐姐在上班，今天让宸姐姐喂你好不好？”

“不要！”三岁的李丹峰说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Christina面子极度受伤，紧闭了一下眼睛压抑暴怒，复又睁开，强装微笑：“乖，峰仔，就让宸姐姐来喂，Ok？”

“不要不要不要。。。。”小峰使劲摇着脑袋。

“没事没事，我来喂。”宁阿姨赶紧过来伺候儿子，我看了爸爸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平静中的严厉，心脏突地一跳，闷头在饭上使劲。

（五十六）OLIVIA

吃完之后christina抢先要张口的爸爸一步，对我喊道：“olivia，过来一下，帮我看样东西。”

东西？唉，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要看。姐姐我现在就是最大的需要被看的东西。

于是，christina的房间里，她平静地扼要地向我陈述了昨晚我发飙之后的各种事件，庄宁挨打，逐出家门，还有，她的情人一大早的突然临幸，无言问责。

我无法一下消化这些突发状况，老实说，这根本就不在我的预料更不在我的控制之内，不过毫无疑问的却是，几乎所有糟糕状况的罪魁祸首都是我。

“爸爸，有找你问话么？”我问christina。

她白我一眼：“没有，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您刚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我也才刚回来，那时爸爸不在。等一会他回来了，又到了饭点了，所以。。。”

我抬起一只手蒙住眼睛，没说话，christina在旁边继续道——

“你要怎么办啊？说实话还是说谎话？说实话的话我就在旁边争取给你减刑，说谎话的话那咱俩最好先赶紧操练操练，别到时候穿帮。”

我抬头看她，同时脑子里思考这两种方案究竟哪种对我比较有利。但还没等我比较结束呢，爸爸就过来敲门了。

“olivia，忙完了没有？待会忙完了过来爸爸这边一下，帮我个忙。”

帮忙？帮忙杀死我自己吧。我脸瞬间变色，christina也是一样，她看着我，一边画着十字，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我偏头仔细听了听，怎么好像是我佛慈悲呢这？

爸爸的书房。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一手支肘一手托着下巴站在墙边看照片，那些照片我太熟悉了。很多都是我和christina拍的，是我们从小到大的宝贝。他没扭头看我，于是我小心地走过去站他身后和他一块看。

有我和christina的婴儿照，上小学的，戴红领巾的，切生日蛋糕的，在外婆的牧场第一次穿骑马装骑马的，有我第一次被刊登的作品，有我们曾经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有，噫？这是？庄宁靠在摩托车上抱着小峰，还有她在沙发上抱着小峰，有陪小峰一块低头堆积木，有握着小峰的手拿着毛笔的，还有。。。。我看着那些照片，有些不明所以，这些，是谁拍的？爸爸？宁阿姨？

我扭头朝爸爸看去，正巧他也朝我看来，爷俩竟然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他清了一下嗓子：“呵，拍的不怎么样，是吧？”

“恩？”我不解，反问。

他朝那些照片上有庄宁的指了一下：“我说，爸爸我的技术可比不上你，拍的不好，让行家见笑。”

我脸上发烫：“哪有，爸你毁我呢？”

他又是呵呵地笑，停顿片刻，道：“你知道小峰会喊的第一个词是什么吗？我有跟你说过么？”

我想了想，摇头：“呃，不知道，没有。”

爸爸有些不好意思又自豪的表情：“是姐姐，他第一个会喊的是姐姐。我和你宁阿姨还有庄宁，分别教给他姐姐、爸爸、妈妈三个不同的词，结果他最先学会的是我教给他的，姐姐。”

我有些错愕，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爸爸没看我，还是盯着那些照片：“他第一次喊出来给庄宁听的时候你不知道她有多开心，呶，就是这张，”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我看过去，照片上的庄宁把小峰举得稍稍离镜头近点，她的确笑得很开心，和我见她第一次抱起小峰时脸上的笑容一样，纯净清朗。爸爸继续说着：“当时我说给他俩第一次对话拍照留念，庄宁很开心地就答应了。我也直到那时候才意识到这孩子笑起来竟然没有声音。然后我就仔细在心里回想，从我认识她的那天开始，她的确是从来没有发出笑声过。我这才明白原来我是太久了习惯了，竟然把她这显而易见的不寻常给忽略掉了。”

说完爸转头看我，面对着他的眼神我的心咚咚直跳，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他这话中所指。所以，也就更加不知所措和愈发难受了。

“爸爸，我，”忍了半晌，我终究还是开了口，但只是喊了他一声就有点说不下去，只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爸叹了口气：“丹语，爸爸妈妈当初离婚，你和christy埋怨过吗？”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他难过地笑了一下：“果然。那，后来呢？对我们俩的离婚和各自新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看法？还是埋怨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没有再埋怨了。相反，开始由以前的不理解被迫接受，变成了，认为你们本就该如此才对的想法。”

“真的？”他有些意外的欣喜。

“真的，爸爸。”

他感慨的表情：“那，记得我们当初说离婚的时候跟你们俩说过什么吗？”

我深吸一口气，张口：“你们俩有把决定很坦诚地告诉我和christy，说你们想要和平分手，不想欺骗我们。”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记得。”爸爸欣慰的口吻。

我看着他笑：“当然。那是我和christina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像个大人一样能参与家庭事务，虽然，是件悲伤的事，而且，还没有最终决策权。”

“呵呵”爸爸不好意思的笑，我也跟着一起咧嘴。

过了一会，爸止住笑，看着我的脸认真而温柔的表情说道：“丹语，爸爸和妈妈最希望的，一直以来都是的，就是成为你和christina的第一个朋友。作为朋友来说的话，最首要的就是要有坦诚的心意，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羞愧地低下脑袋，耳边是爸爸依旧不改的温和声音：“所以，爸爸不想审问你。如果你有想好，或是有一天弄清楚了心里真正的想法，爸爸想要跟你预定，能成为第一个知道的人吗？”

我一下子抬起头来，眼里蓄满了泪水。羞愧、自责而又无比幸福的感觉把我层层包裹，我抬手捂住嘴巴，使劲压抑了一下情绪，用手背擦擦眼睛，冲爸爸笑道：“爸爸，谢谢你，我，对不起。”

我终究还是哭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扑上去搂住了爸爸的脖子，脸埋在他肩上使劲哭了起来。那些隐忍、难过、委屈、不甘、羞愧，还有心酸难耐的幸福，我只能用眼泪表达。我感谢爸爸没有逼我坦白，因为，彼时彼刻，我真的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爷俩当初这样的选择是对的，既给了彼此消化吸收的时间，也给了我重新检视心意的机会。只是，这种沉默却差点让我们这个家失去了庄宁，让我后来时不时地后怕。于是，这也成了我和老爸至今偶尔谈论起来还是会他怨我我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