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庄宁

我躺在地上，浑身像被抽干了一样发不出力气。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疼惜让五脏六腑被绞在一起那般难受。妈妈和李叔叔在安抚激动狂躁的李丹语，她在妈妈怀里一个劲儿地呜咽着对不起。

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我不是吗？

从在KTV里她开门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脑子就一直出在一个空的状态。对，是空，不是空白的那种，是那种你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有东西存在的空。那些以前解释不通的地方，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现在，完完全全有了答案。

她喜欢我。她竟然会喜欢上我！这怎么可能呢？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无形与无知中犯了个大错。

Christina过来拉我，我跟个瘫痪没有区别一样被她架着站了起来，离开了李丹语的房间。我抬头看了看妈妈，她望着我，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的心一疼，为我自己。

我被christina架回了自己房间，颓丧地坐在床沿上。抬头看她，她只是对着我一个劲叹气，然后扯开衣领查看我的肩膀。

“真狠。”她说。

我没扭头看，但知道它一定是在流血。

“该。”她又说，可口气没刚才那句狠了，朝我丢了个白眼后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碘酒和纱布进来了。

她把一卷纱布递到我嘴边：“咬着。”

我张嘴咬住，她用棉棒蘸着碘酒开始清洗伤口。

“啊——”我用力咬紧纱布，发出低沉的喊声，双手握拳，全身肌肉紧绷，身体剧烈颤抖。

“忍着，别乱动。”christina用手摁住我肩膀。

我扭头恶狠狠地瞪她，额头往下淌着汗水。

清洗，上药，蒙上纱布。结束之后我终于放松下来，吐出嘴里的纱布，大口喘气，正要扭头给christina说谢谢的时候妈妈和李叔叔走了进来。妈妈在前面。

我看着她满脸怒气，不由站起身来。

她走到我面前，抬头看我。我这才觉得虽然此刻我比她高了一头有余，却卑微渺小的可怕。

啪！

清脆。干脆。响亮。利索。一如她性格里某些坚决果断的成分。我捂着脸往后退，却退无可退，只得趔趄着坐在了床边，仰头看她的脸。

她作势仍要上前。

李叔叔和christina一起扑了过来，李叔叔半拖半抱住了她，christina伸开双手挡在了我前面。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打孩子！”

“阿姨，您别生气。今晚这事不怪庄宁，是我没看好christina。”

“你们都给我让开，今天我不好好教训她，我就不是她妈。都让开！”她在李叔叔怀里使劲挣脱，语气有种慑人心魄的冰冷。

我伸手推开了拦在面前的christina，从床边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直视她。

“庄宁你这是要干嘛，别惹阿姨生气了。”christina走过来把我往一边使劲推开。

“christy赶紧带庄宁走，别让她。。。。”李叔叔的话还没说完，妈妈就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了，扑到我面前一把揪住我衣服。Christina控制不住啊的一声惊呼，条件反射地侧闪开，抬起一只手盖住了眼睛。

啪！啪！！

又是两下，迅速的不像她能做出的动作。我没躲。当她手再度举起来的时候李叔叔冲过来抱住了她，冲christina大吼：“christy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带庄宁出去！没听见吗！”

Christina连忙扯着我离开了房间，身后是妈妈撕心裂肺的愤怒：“滚！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怎么那么浑呐，谁你都敢碰。。。。”她开始有了哭腔。

出家门的时候，小峰被惊醒后的哭声也响了起来。我一怔，心疼到不行。

走出电梯了christina仍旧拽着我的胳膊闷头往前走，我停下，把她手拿开。

“没事，我自己能走。”我终于能说出一句话了。

她扭头，两臂胸前交叉，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子。

“你上去吧，我自己能走。”说完我从她旁边走开，她顺势一把扯住我胳膊，可偏偏扯的又是受伤的那边肩膀。

“啊——”我忍不住五官扭曲，全身又起了一层汗。她见状连忙放开。

“你要到哪去啊，这大晚上的。”

“没事。”我答非所问，扬了扬下巴，“你还是上去吧，他们俩万一忙不过来。”

“行了，”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要现在上去，保不齐会被我爸削了，哎，去你住的那吧。”她瞄我一眼，“哎，该不会是不方便吧？”

我心里一惊，有点被窥探所有秘密了的不舒服，转身走开。

“去就去呗，有什么不方便的。那不是你自己以前的家嘛。”

我们先打的去了刚才的KTV取停在那的车子，我没法开车，只好由christina来掌方向盘。路上我们都没吭声，各自想着心事。我依旧是无法为这件事理出一个完整的头绪，总觉有个起点，似乎藏在某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到底是哪呢？

到地方，停车，上楼，开门，侧身让christina先进屋。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