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包房里，我选了那首《哭砂》，那是妈妈最喜欢的歌。我和christina从小就一直听她不时地哼唱着。但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我和christina在澳洲过生日，在生日快乐歌之后我们央求妈妈再给我们唱歌。她笑笑，说自己唱的可能会不怎么应景。可大家都央求着，她就没再推辞。于是众人的注视中，她唱的就是这首最爱，我想不起来她的唱的时候是什么声音了，我只记得当她唱完的时候我和christina的震惊与安静，还有大家沉默之后的掌声。我那时候虽然很小，但却完全被妈妈所能诠释的感情辐射了。我还记得她唱完的时候爸爸是怎样上前拥吻她，又是怎样捧着她的脸用两手的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用唇形说出那句：“Iwon’tletthathappen.”然后又是怎样用他宽阔的双臂拥住了我和christina.那时我们四个是一家人。可是，可是，爸爸，你的承诺呢？难道那歌真的是某种不好的预言么？终究让你和妈妈分了手。而今天，我唱着一样的歌，给面前这个让我既恨却又不能妄自责怪的人。

妈妈，妈妈，olivia被人欺负了。有个王八蛋偷走了olivia的心，整整四年，没有一天还回来过。可是妈妈你知道好笑的是什么吗？呵呵，好笑的是这个人她竟然都不知道，她都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做了贼。她带着olivia的心过了四年，都没有觉得负重过。妈妈你说，我可以责怪她吗？

（五十二）OLIVIA

可是真正唱的时候我发现原来是那么难，但只要目光落在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庄宁身上时，我的心就不知从何处累积了一层的狠。我忍着，我一定要唱到底。

哈哈，最后，我终于成功了。Godblessme!

于是，一曲终了后，christina摔门而出。我走到庄宁面前，她仰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不解，疑惑，以及恍然大悟之后的震惊与愧疚。我早知道她不是个如外表展现的那样刚强冷酷的人，更绝不是宁阿姨所担心的会成为像她父亲那样的人。她的心很敏感很脆弱，正因如此，所以习惯用坚硬的壳来武装，甚至封闭自己。她不习惯打开自己的心，所以没能察觉我的心意。

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爱她，又是多么同样恨她。

舞池里我没理会身边那些不停向我暗示些什么的男人的动作和言语，在感到有点渴了之后从舞池挤出来回到吧台点酒，喝完再重进舞池跳舞，一直这样来回重复着。不知是第几次再向调酒师伸手要酒的时候，一只手挡住了我。呵，我知道是她。

“别喝了。”pub里很吵，她几乎等于是用嘴型对我说出这句话的。

“要你管。”我看着她笑道，接过酒一饮而尽，挑衅地看看她，又冲进了舞池。

最后我被Christina搀出了pub，庄宁想上来帮忙，我一把把她的手打开，她只好在旁边跟着。

拦了辆的士，Christina把我扶进去，我已经醉得差不多了，一倒在座位上就迷迷糊糊地想睡觉，闭上眼之前看到那个细瘦的背影坐进了前排副驾驶。

到家门口了，我的意识一部分重新恢复清醒，但身体却无论如何不听使唤，Christina本想把我弄下去，但无奈气力不够。这时庄宁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来吧。”

Christina没有吭声，但我猜她一定是愤恨的瞪了庄宁一眼。

我又一次被庄宁从车上抱了下来，就跟当初那个夏天一样，她还是同样的姿势动作，抱着我，把我向她的身体上方紧贴了一下，抱的稳稳的，进了电梯。

我仰头睁眼看她，她也一样低头看我。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过多复杂交变的情绪。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心里一股狠，往上动了动身体搂紧她的脖子，伸手扯开她一边衣领，张口一下子咬住她脖子靠近肩头的地方，不松开。

她啊的一声痛呼，抱住我的双手双臂瞬间加重力气，脸埋进我胸口，全身绷紧，紧咬牙关缓解疼痛，脚不动，但全身都在抖。我发出低沉呜咽像野兽一样的哭声。

我们身边是christina屏息般可怕的沉默。

到了。电梯门打开，我依然没有松口，舌尖感觉到淡淡温热的咸。庄宁从我胸前抬头，双手依然是很用力地紧抱着我，跨出电梯，进了家门。

爸爸他们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我还是没有松口，直到庄宁把我抱进房间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因为俯身的动作，我不得不张开了嘴巴。

齿肉脱离的那一刻，庄宁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喊，她还没来得及从我身体下面抽出的双臂在止不住地颤抖。我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通红且凶狠，脸色苍白，眼里流出的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愧疚的泪水和脸上的汗水混在一块，滴在了我的脸上。

我没理会围过来的爸爸他们，伸手捧住了庄宁的脸，她愣住了。我的眼珠子烫得要把眼眶炸开似的。

“我恨你！”我看着她的眼睛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但仍觉得满腔恨怨无从发泄，于是忽然双手用力扭了一把她的脸，继而手刨脚蹬，全身扭动撕扯，大喊大叫：“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

她被我踹倒在了床边地上。

爸爸过来摁住了我的脚，我被宁阿姨抱在了怀里。我闻到了她身上馨甜的芳香，鼻子一酸，抱住了她的胳膊：“阿姨，对不起，对不起，对。。。”

我重复这这三个字，低声地抽噎着，宁阿姨只是抱着我，没说话。我看不见爸爸和christina，耳边只能听见的，是躺在地上的庄宁发出的不知是哭声还是疼痛的吭哧喘气。

——这场过度发泄情绪的结果是带着毁灭性的，它毫无疑问让我在爸爸和宁阿姨面前暴露了身份。可是它所带来的福祉也是我所未能预料的，如果没有这场劫难般的疯狂，可能我真的会选择隐忍一辈子也不一定。

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福祸相生，哈哈，就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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