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茶杯喝水来掩饰尴尬的同时我意识到，这样的女孩在学校里一定是男生们追逐的对象，因为她们身上的气质就是那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但却又忍不住被吸引了的心慌难受。我见过类似的人，对她们，我的态度通常都是敬而远之的。我并不是讨厌她们，而只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和这样的女孩产生什么交集。她们是我可能去注意，但并不会去追逐的对象。我中意的是乐乐那种乖巧温柔的女孩子，即使被我欺负了也只是一脸不敢声张的委屈。而像李丹语这样的人，她们一定会如数甚至双倍奉还的。因为，她们向你展露的气质就是四个字：我很强势。

谁摊上这样的女朋友，指定是一个吃力又不讨好的差事。放下杯子的时候，我心里很不厚道的这样想着。

——当然，只是，后来，走运/倒霉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所以说，预言这东西和座右铭一样，给你带来好运气和坏运气的几率一样大。所以，千万不要随便说，最好，连想也不要去想。

于是我不再看她，转而观察她爸爸。恩，他们的五官有些微相似之处。但不及我和我父亲的几乎完全一模一样。我注意到李瑞谦很讲礼貌，但是并不刻意。而且说话时眼神端正，毫无闪烁躲闪之态，即使是在面对我带着不善和冷意的眼光时，也能保持一种客气的歉然。我从那里面蓦然感到一丝真诚，我想这回上天也许是真眷顾我妈了。

回去之后我就跟我妈说我没意见，如果你自己觉得好，如果外公那边这次挑女婿不再走眼的话，那么你就自己拿主意吧，不用顾及我。说完我就回屋了，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我开始疯狂地思念乐乐，我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看到她了。

（二十七）庄宁

等我再见到乐乐的时候是我妈差不多确定婚期，决定要搬家的时候了。我变得焦躁难安，又变回以前一大半的失语状态。整天去溜冰场，不溜冰却只是在那呆着，想着乐乐也许会过来找我。又或是我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偷偷地远远看着她被她妈车接车送。我明白她妈一定是告诉乐乐我家的真实情况了，否则普通的情况根本不至于这样。只有在面对可能充满危险的犯罪分子后人时才能有这般严密的警惕之态和防护之势。是啊，谁都不愿意自家孩子和这样的人多加来往的。如果我是一个好好学习成绩优异励志向上的三好学生也还罢了，偏偏还是个子承父业在校行凶辍学瞎混的飞车党。

如果我是她妈，我也不愿意不是吗？

那天我又是远远看着她妈接她放学，然后拥着她的肩膀回家。我一直跟个雕塑似的站到天黑了才意识到该动身回家，站得久了，动弹一下浑身抽筋似的疼。就在我开始要推摩托车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小跑声，像是第六感应般，我转过身的同时乐乐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我紧紧抱住了她。

“乐乐，”我哽咽着只能叫出她的名字，她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还没扑进我怀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哭泣。我们就这样抱了不知多久，虽然我藏得偏僻，但是周围还是偶尔有人经过，脸带诧异地望着我们。我那时的样子是空有个子却并无发育，身体像久患般纤瘦，再加上总爱戴棒球帽，穿宽松的连帽衫运动裤，又张狂地骑着车，不近看的话很少有人能认出我是女生。但即便如此，这样年龄段的孩子就算男女在大街上抱着也不是个事。于是我定定神，把乐乐从怀里拉到面前，她这时已经哭得有些抽噎了。

“乐乐”

“恩”

“你怎么跑出来了，你妈。。。。。。”

“恩，我妈，我妈她有事出门了，我就跑出来了。”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她，她瘦了不少，脸色很憔悴。我估计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她也盯着我的脸说：“宝宝，你瘦了。”

我苦涩地咧了一下嘴角。

接下来我们都没再说话，就那么互相打量着。过了一会，我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乐乐，你，你是不是，你妈，是不是有告诉你，我，”我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一想到乐乐有可能知道了我的身世，我的心里就一阵绝望。

没想到乐乐却突然生气地推开了我的手，看着我说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们家的事。”

我愣住了。她继续道：“为什么不说。到最后却要靠别人来告诉我。”

完了。我一阵眩晕。不敢抬头看她，低着头说：“你妈，都告诉你了。”

“不是我妈。”

啊？！我一下子抬起头来。

“是我们老师。不知是哪个爱管闲事的看见你骑车送我了，又认识你，于是背着我跟别人八卦，传到我们老师耳朵里。他找我谈话，又告诉了我妈，我妈让我离你远点，我没听，她这才跑来堵你的。”

“啊？！你，你早就知道了，我，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还以为，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

“你以为个屁。你以为我会在意是不是，你以为我会跟那些无聊无知的人一样歧视你笑话你躲着你是不是，你个王八蛋，我从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想认识你你还拽成那样，跟你搭个话我还得挖空心思去打赌冒风险，装哑巴骗我就算了，现在竟敢怀疑我，你个王八蛋王八蛋。。。。。。。”她哭着扑上来开始捶我，我又心疼又愧疚却又浑身充满喜悦和力量的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

她的拳头开始在我背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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