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拍了拍床边，张小桃坎坷不安地走了过去，坐下来。张母没有说话，却看著窗外，沈默了良久，张母才转过头来，看著张小桃。
“桃桃啊，我和你爸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们家的条件，你心里也有数，为了供你读艺术院校，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
张母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张小桃看著母亲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好像被什麽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
“你没考上东联大，爸妈都不怪你，只能怪咱们自己没那个命！听说你找到了工作，爸妈也都替你高兴，希望你能在奉阳落脚，毕竟奉阳是大城市，你在这儿，指定能有发展！可是……”
张小桃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张母定定地看著张小桃，眼神无比地坚定。
“我是你妈，有些事你是瞒不住我的，总之，你别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你还小，很多东西你都不懂，容易被误导，被蒙蔽！”
“妈，我……”
“桃桃啊，你从小就懂事，妈的话点到为止，你自己看著办吧！要迟到了吧，去上班吧！”
张母没有给张小桃解释的机会，其实她也真的不知道该怎麽解释。虽然母亲没有点明点透，但是，张小桃明白，自己的母亲已经有些怀疑了。
张小桃关上了房间的门，换上了套装，无精打采地去上班了。来到了“风霜雨雪”的门口，刚想打卡，她才发现自己迟到了。
“你最近状态怎麽这麽不好？”
张小桃愣了一下，才发现徐风已经站在她旁边有一会儿了。
“对不起，徐老师！”
“算了，你最好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十月份我们“风霜雨雪”有三个名额参加“道格尔”设计大赛，子霖可是极力推荐你去参赛，可是我看你这状态……”
徐风点了一颗烟，有些担忧地看著张小桃。张小桃突然觉得很感动，徐风是有意在提醒她。按说，参赛的人选是不可以提前透露的，可是徐风明显是在给她开小灶。
“徐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请你和章大哥一定要相信我！”
“子霖那个老混蛋你都叫大哥，怎麽偏偏叫我老师呢！”
“啊，徐，徐大哥！”
“乖，桃子妹妹！”
徐风大笑著进了工作室，张小桃却愣在了门口。桃子？除了焦阳，徐风是第一个叫自己桃子的人。
“衣服不用带了吧，我拿不动了！”
张小桃抢过焦阳抽走的两件衣服，原原本本地方进了行李箱里，焦阳老大的不愿意，张小桃只是笑，也不理她。
“哎呀，还是多带点，反正你衣服那麽多！”
“我就几件T恤，几条牛仔裤就够了啊！”
张小桃没有听从焦阳的抱怨，还是继续往箱子里面塞东西。
“这个，不用了吧！”
焦阳看著张小桃手里面的卫生棉，满脑袋的黑线。每一次焦阳看到这些彰显自己女性特征的东西，都十分地尴尬。她恨不得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变性手术她也不是没想过，就是感觉在自己身上开那麽多刀，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不是女人啊，你不用是怎麽著？”
张小桃看了看在一旁有些消沈的焦阳，把箱子封好，走过去轻轻地搂住了焦阳的肩膀。张小桃知道焦阳一定又在为自己身为女人而苦恼。
“焦阳，你别在意这些好不好！女人怎麽了，我一样喜欢你啊！我不在乎这些的！”
“真的？你不在乎我是女人，不能娶你，不能给你一个孩子，不能……”
张小桃没有让焦阳继续说下去，而是用吻堵住了她的嘴。焦阳闭上了眼睛，享受张小桃难得的主动。
张小桃的舌头灵巧地滑过焦阳的口腔，不知道为什麽，一看到焦阳消沈的样子，张小桃心里就比自己受了委屈还要难过。她想抚慰焦阳，想好好地抱著她，让她能一直充满阳光，像她的名字一样，骄阳似火。
焦阳的手不由自主地探进了张小桃柔软的秀发里，两个人都沈浸在这清晨难得的缠绵之中，而没有注意到厄运的到来。
“啊！”
张小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母瞪大双眼，站在门口，手里的东西掉了满地。
“你，你们……”
“妈！！”
“阿姨！！”
张小桃和焦阳连忙分开，惊恐地看著站在门口的张母。张小桃跑过去，想拉住自己母亲的手，却被厌恶地甩开了。
“你们要不要脸啊？”
张母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见自己女儿和女人接吻的冲击。她是怀疑过，也暗示过张小桃，可是当真正目睹一切的时候，这种冲击几乎让张母崩溃。
她生了个什麽样的女儿啊！
“妈，妈，你听我说，妈！”
张小桃站在那儿，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她恨不得自己死了，都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目睹这一切。张母冲过去拉张小桃的头发，把她往门外拉，
焦阳连忙冲过去护住张小桃，三个人扭成一团。
“不要脸，我怎麽有你这样的女儿！”
张母不停地叫骂著，眼泪哗哗地流著，恨不得打死张小桃，手上却丝毫使不上力气。
“阿姨，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了！你别打桃子！”
“你起来，不管你的事！桃桃，你马上跟我回凤城！”
“妈，我不回去！”
“你回不回去！”
张母想打张小桃，却被焦阳拦住，张母无奈，最後干脆换成了抽打自己耳光。
“妈，我求你了，我错了！妈！”
张小桃跪在地上去阻止自己的母亲自虐，头发散乱，被张母误打了很多下。焦阳想抱住张小桃，却被张小桃甩开。焦阳坐在地上，看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小桃和已经像疯子一样的张母，手足无措。
焦阳第一次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些什麽，张小桃恨不得自己母亲打得是自己，而焦阳却不想让张小桃受一点伤害。
她是该阻止，还是该放任？
“妈，我错了！妈，你打我吧，我求求你了，妈，你就打我吧！别打自己了！妈，你是不让我活啊！妈！”
张小桃还在不停地哭喊，张母似乎是累了，停止了抽打自己，但是泪水还是不停地留下来，口里喃喃地低语。
“造孽啊，造孽啊，我怎麽生出这样的东西啊！老天爷啊！”
“妈！”
母女俩个终於还是抱在了一起，哭成了一团。焦阳根本插不上嘴，也无法靠近两个人，她默默地拿起张小桃帮她收拾好的行李，离开了家，自己开车去了东联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焦阳把车停在离东联大不远的超市门前，一个人拖著大行李箱缓慢地朝著学校东门走去。
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到大学报道，焦阳自嘲地摇了摇头。她不敢去想像，此时张小桃正在被母亲责骂甚至是责打，她不是因为害怕而离开，她想留给张小桃母女俩一些私人空间。毕竟自己是一个外人，她根本没有资格插话。会有这种结果，焦阳早就预料到了，那个年代的父母怎么可能会理解同性之间的感情。
焦阳来到了东联大门口，她一直低著头，带著大大的茶色墨镜。
“焦阳！”
突然出现的熟悉声音，让焦阳不禁有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陈嘉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