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拖着行尸般的躯体，回到家，打开灯之前，他扫视了一下黑暗的大厅，他多么期望灯光亮起的一刻，赵腾会因为等他的解释，在家里等他。但是家里死寂一片，他期望的一幕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想倒在沙发上，猛然间他发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发现属于赵腾的东西好像瞬间都不翼而飞了，他跑进房间，发现他那些大学留下来宝贝的书消失了。他晃晃荡荡的走出大厅，瘫坐在沙发了，眼泪开始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他开始意识到赵腾真的走了，他开始觉得天好像瞬间塌了。他拿出手机看着赵腾的名字发呆，他想拨出去，但是他不敢拨出去，因为他害怕再次听到那个可怕的中国移动的女人的声音。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拨出去了，换回来的还是那个讨厌的女人的声音。他把手机狠狠的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发泄般的大吼了一声，然后关了灯，在酒柜拿出一支洋酒，在阳台的沙发上坐着喝了起来，他希望用醉来麻丨醉丨自己，他想把自己置于无尽的黑暗中，这样他才能感觉到没有那么害怕。

从酒店出来，赵腾已经很努力的抑制自己的眼泪了，但是眼泪还是很不争气的在出租车里流了出来。在出来的那一刻，他本来还想听皇甫骏解释一下的，但酒店里那些赤裸裸的情景总是一遍遍的在他脑海出现。他告诉自己皇甫骏是被逼的，但是他想不到皇甫骏是因为什么被逼的，越想，那一双双游离在皇甫骏身上的手就会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以至于他决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一定要离开他，离开这个对他不忠的人。他刚开始是想去公司的，但是以他对皇甫骏的了解，皇甫骏肯定会追出来，而且他肯定会去公司找他，所以他决定关了手机先回布心拿他的东西。搬了东西后他就直接去刚来深圳的时候寄宿的那个同学的房子。把东西放下，他就去了蛇口码头，在蛇口码头不知道坐了多久，只感觉天色已经很暗了，海水泛起了粼光。

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他在蛇口买了个手机卡，然后给帮他打理公司的同学打了给电话，说他这两天不回去，然后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就在附近找了个酒吧喝酒。赵腾是一个有节制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让自己喝得太醉，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在灯红酒绿下，他居然感觉自己醉了，有点轻飘飘的感觉。他还想喝，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得醉了；他想哭，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哭，他不能让别人看见他哭；他想大声发泄，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因为这是公众场合。所以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其实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别人的感受，自己受伤了，也只会藏在心底，让时间慢慢去治愈，直到有一天完全忘记。可这次他好像忘了考虑皇甫骏的感受了。

跌跌撞撞的从酒吧出来，寒冷包裹了整个夜晚，也侵袭了赵腾的每一个细胞，他不由的打起了冷颤。在酒吧门口站了一会，他就给同学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上他不回他那边住了，让他不要等他。同学是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因为他从来不会过分的去问赵腾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不管不问的为赵腾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对于他，赵腾是无限感激的。他在酒吧附近的七天连锁酒店开了一间房，赵腾从来就不是一个奢侈的人，这种习惯应该说和他父亲是军人的熏陶有莫大的关系，从小父亲就要求他要节俭，不能铺张浪费，所以，即便现在的他有点找不着方向，他也不会和钱过意不去，去选择住高档酒店。住所这东西他觉得能容得下他就行了。开了房，拿了房卡，打开暖气，他就把衣服脱光，进了浴室，站在淋浴头下面，将水开到最大，任水流淌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此刻，他又感觉自己的眼泪开始往下流了，但是水流太大了，他终究分不清楚自己滴落的到底是流泪还是水滴。也不知道冲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的皮肤被水冲的有点受不了了，他才走出浴室。身上的水都没有擦就躺在了床上，任由那些水珠渗入到被子里。哭得累了他就望着天花板发呆，但是心痛的感觉始终驱散不去，他越是想驱散，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强烈的让他感觉现在的自己都完全不是自己了。这时，电话响了，他惊了一下，他刚换的号码，只有帮他打理公司的那个同学才知道，难道公司出什么事情了，他想。他坐了起来，拿起电话，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李程东。他奇怪，自己刚换的号码，谁都没有告诉，李程东是怎么知道他的电话的呢？他接了起来，问：“程东，有什么事吗？”

李程东那边说：“果然是你的电话，半个小时前我接到一个深圳人民的号给我打的电话，那边吵得很，而且一直没有说话，我猜是你，挂了，给你回过去也没人接，你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听李程东这么说，赵腾才想起，刚才在酒吧的时候，翻电话本，想给人打个电话倾诉一下的，刚好翻到李程东的名字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酒杯，可能是在慌乱中无意接通了李程东的号码了。赵腾说：“没什么，刚才在酒吧呢，可能太吵了，不小心按到你电话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李程东能感觉到赵腾是有事的，他逼问：“腾，不用骗我了，你肯定有事！理由如下，一般情况你不会一个人去酒吧的，就当你陪客户，但陪客户总不至于把手机号码也换了吧？还有，刚才我打你原来那个手机，一直在关机呢，就算你在正常情况下把号换了，你总不至于连我也不通知一下吧，而且你得承认，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用两个号的人。”

在李程东的逼问下，赵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真没什么事，你想多了！”不是赵腾想刻意隐瞒李程东，只是他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李程东着急了，说：“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你就说，你要真不想说的话，我只能给皇甫打电话了。”

赵腾一听李程东要给皇甫骏打电话，也着急了，带点威胁的口气说：“你要敢给他打电话，以后你就别给我打电话了。”

李程东说：“要我不打也行，但你必须告诉我你怎么了，要说实话。”

赵腾知道李程东的性格，他要不说实话的话，急起来肯定是会给皇甫骏打电话的，他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李程东听了特别气愤，说要给皇甫骏打电话，要教训一下他这个不负责任的东西。赵腾说，如果李程东想把他逼上绝路的话就尽管给皇甫骏打电话。听赵腾这么说了，李程东也不敢乱来了。问：“那你现在什么打算？要不要我飞到深圳陪你几天？”

赵腾说：“我现在心里很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就想好好的一个人静一下！”

李程东说：“要不你来西安吧，至少有我陪着你呢，等冷静下来再回深圳啊！”

赵腾说：“我也想回西安，可是，我公司怎么办啊，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露过面了，这回再出去，那不得一两个月都不着公司了啊？这样，公司岂不乱了套了？”

李程东说：“你不是说人都是你亲选的嘛，难道你还不相信他们？这不还有彭科嘛！我们大学这么久，你还不知道他是个讲义气的不能再讲义气的人吗？况且，是你在他最困难的时刻给了他这份工作，赚的也不少，他不死心塌地的为你打点一切，我就不相信了！还有，你不是说现在是物流的淡季，只要能够维持就行了嘛！刚好趁现在出来散散心呢，就这么定了！”

赵腾说：“我考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