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过得很是焦虑和不安,爸爸出去和别人做生意了,奶奶已经过世,家庭的里里外外全都靠着妈妈一个人在支撑着。我放假回来的时候,很是心疼她一个在操劳,所以地里的活我也下去帮她忙。妈妈害怕我劳累,叫我在家看书休息,但是让她一个人在忙我怎么自己安心在家。农活是永远也干不完的,但是到了返校时间,我只能依依不舍的和妈妈道别。妈妈有个习惯,我们这几个孩子,不管是哪个,只要是返校的那天,不管她有多忙她都会守在家里给我们做好吃的,送我们上车了她才会忙其他的事情。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即使我们毕业工作了,每一次回来她也会陪着我们,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由于暑假晒得太厉害了,返校的时候我变得黑不溜秋的,不过那时候哪知道啥形象啊,也并不在意。妈妈给我准备了些糕点让我带回来给大家,晚自习的时候,我去理一找少云也没有见到他,问他们班的人都说他没有返校。少云一向是勤恳的孩子,这回不按时回校还是头一次,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回到本班的时候,我本想去找找宇航问个究竟,毕竟少云也是他兄弟,他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可是我都等到上课了,宇航也没来。这都什么了,我变得很焦虑。小德见我情绪不对劲,关心我一下:“晓晓,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可能告诉他我在想着少云呢,因为这样子很明显。我想了想,然后问他:“今天晚上,你看见宇航来过吗?”
没有想到小德头都不抬,然后说:“来过了啊,不过来了又走了,那时候你去了理一班了,咋了?”
宇航来过,来了又走了?不会是真有什么事吧,想到这里我心更加的烦躁不安。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捱过去的,总之天还没有亮我就醒了,我要去理一班门口等着少云,要是他再不出现我真的要去军部大院找他了。
我头发乱蓬蓬的下楼,没有想到竟然碰到了宇航。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拉住了他,想问他个究竟。
还没有等我开口,宇航就说了:“韩晓,少云出事了。”
我一听到少云出事了,只感觉晴天一霹雳,一下子把我打蒙了。
我愣了好大一会,然后才回过神来问宇航:“少云他什么了?”随即泪水马上掉了下来。
“是少云的爸爸,干爹出事了,他在边境执行任务以身殉职了,遗体已运回老家,昨天我把干妈还有少云先送回去了。我想你也是少云的兄弟,我回来接你。”宇航悲伤的说。
先是意识里少云出事了,现实是梁爸爸出事了,想到梁爸爸那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我一样悲恸,想想以后少云和阿姨怎么办啊。我只觉得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宇航马上扶着我坐到路边去。
“宇航,怎么会这样子呢,就一个暑假而已,怎么都变了呢?”我哭着对宇航说。
“我也不知道啊,但这就是事实,少云也很悲伤,他们两母子真的哭的很无力,我想少云现在很需要我们的支持和安慰。”宇航拉住我的手。
一提到少云,我的心真的是针扎的痛,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宇航,那咱们快走吧,我要快点见到少云。”
“嗯,不过得向亮哥请假。”最后还是宇航头脑海保持着清醒。
拿着宇航的手机,我对着亮哥胡乱的编着谎言把他糊弄过去了,即使他不答应我们的假,我逃课也会去见少云。
坐在宇航家的车子上,我思绪万千,脑海里总是想着少云家这一次那么大的变故,少云怎么办,他和阿姨怎么生活下去?
终于到了少云老家了,这里的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所有去世的人总是会回到老家安葬。乡亲们都来少云家帮忙着料理丧事,到处都充满着悲伤的情绪。
这一个场景我记忆最深,因为几个月之前我最亲爱的奶奶也撒手人寰,离开了她爱的以及爱她的人。
我见到少云了,他披麻戴孝的守在他父亲的灵前,每一个前来上香的亲戚朋友,他都要跪拜还谢。他消瘦了,面容憔悴,与几个月前我的少云简直是判若两人。我给梁爸爸上了一炷香,然后少云也用同样的礼节对我行跪拜礼,我把他扶了起来。他看到了我,两眼有着异样的光芒,随即又被悲伤给淹没掉了。我握着他冰凉的手,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两天的丧事我和宇航一直陪在他身边,也帮忙做一些家务。我没有想过我是个外人,因为梁爸爸生前的时候待我待宇航也真如他儿子一样,真的让我们去敬佩他,我们也会在守候,送完他人生的最后一程。
出殡的那天,按照习俗,少云必须端着烧纸钱的火盆,跪着在灵柩的前面,指引着他父亲走向天堂的路。他神情呆滞,一步一跪的朝前走去。此时正是七月的炎热天气,汗水流过他的额头,浸透了他的孝服。我和宇航守在他的身边,一路跟着他,每跪完一步,我都要扶起他。那是一条漫长的路啊,但是对于少云来说,真的希望路再长一些,因为过了今天父亲就真的阴阳相隔了,他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爸爸。
丧事结束了,我们也已经在少云老家呆了很久,也得回学校了。少云由于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他等着梁妈妈一起回。那天少云把我和宇航送到村口,我们一句话都不想说,真的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拉住他:“少云,我先和宇航回去了,我们在学校等你回来,保重啊。”
少云耷拉眼皮听着,然后抬起那张憔悴的脸,努力的挤出一些笑容:“嗯,会的,等着我,我会回去的。”然后和我还有宇航来个结实的拥抱。
车开了,离开了少云的老家。我坐在车里往车后看,少云还是伫立在那里,忘着我们回去的路。我很想把头伸出窗外,对着他招手,却感觉手有千斤重似的抬都抬不起来。起风了,风吹起他那套白色的孝服,在那个村口看起来是那么的扎眼。我承认,那个颜色刺痛到了我的眼睛,然后眼泪又哗啦啦的下来了。当我们转过山口,少云的身影也随着模糊,我像是喉咙里被东西卡主了似的,说都说不出来,唯有眼泪成为情绪宣泄的唯一出口。宇航默默地看着我,在他眼中他应该看出了我跟少云之间不一样的情感,不知道他是否看出那情感里面额外的因素,我也已经无所谓了。他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然后握着我的手,紧紧地,像是在给我力量,支撑着我回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