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饭后，领导与工程师出去散步了，工人们在宿舍打牌，我无处可去，跑到牛的宿舍门口聊了起来。“你是在哪里学的车，怎么开得这么棒？”“我以前是当兵的，汽车兵，18岁进部队后学开车一直到现在，二十多年了”“哇，原来还是个解放军叔叔啊，真没看出来，一点胸肌都没有”“那是自然，必竟四十多岁了，二十多岁时，我胸肌发达，另外还有八块腹肌呢”。我脑子里刻画着牛当时的形象，而眼前这个活人却无法与我的想象达成一致，我随口说了句“不可能”。牛说“给你表演个绝活吧”说着他脱去了总是穿着的白体恤，然后肚子往里一收，一个波浪形显了出来，之后不断的收腹，给气，他的腹部就像波浪一样不停的动着，“这还算绝活啊？我也行”，我学着他的样子做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肚子能只一凹一凸，但不能从上至下显示出一个波浪状，才发现这的确是一项绝活，由于牛经常练习这项绝活，增加了腹肌的锻炼，四十多岁的他，一点小肚子都没有，虽然没有明显的腹肌线条，但他的肚子上绝对是肌肉不是赘肉。“你当初在哪里当的兵?”“在边疆一个很偏僻的小县城，说了你也不知道”一听边疆，我急了“我就出身在边疆”“怎么可能，你不是XX人吗？”“我只是老家xx的，但我出身在边疆，之后大学又考回XX”“原来这样啊，难怪你不说XX话”“不过，虽然你在边疆，但你也不知道我当兵的那个县城，那儿太偏远了，你应该是大城市的”“我不是大城市的，我也出身在一个特别偏远的小县城，走不了多少小时就出国界了，你肯定也不知道”“我是八九年在XX县当的兵”“我出身在XX县”我俩彼此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太出乎意料了，牛当兵的县城是我出身地的临县城，小时候经常去那个县城玩，我惊喜地问他“那你们部队在XX县哪个方位”“解放军XX医院那儿”“我小时老爱头痛，第一次去XX县就是去那个医院，那个医院的门是不是朝西，在县城的东南方向？”“是呀，我们当初在连队呆着无聊时，就给连长请假去那个医院割包皮呢，我的包皮就是在那割的”“你去巴扎上吃拌面和烤包子没?XX县的拌面和烤包子是我在边疆吃的最好吃的了，之后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最怀念那个县城的也就是这两样了”“我不吃牛羊肉，所以没吃过”“你是边疆人，竟然不吃牛羊肉？”“是呀，这有什么奇怪的，边疆有很多这样的人”“对了，我们当初每天练车都经过你们县呢”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牛特别兴奋，给我讲了很多他在部队的事情，我听的也很激动，全是些熟悉的地名。原来在我八岁的时候我竟然离牛这么近，谁又知道二十年后我们竟然在非洲相遇，我深深地感到这是一种缘分，这是老天的安排。同样地，牛从心里也被这种巧合所震惊，领导散步回来后，他像往长一样又跑去领导那“增加感情”了，不过今天，他不是先向领导嘘寒问暖，而是激动地告诉领导卫翻译的出生地与他当年的当兵地仅不到四十公里。

发几张我所在城市地摊上卖的非洲工艺品。

记得这是在我离开非洲前，牛开车带我去看的。

九

从那天起，每天晚上吃完饭，我就跑去牛的宿舍开怀畅谈，我们约定回国后一起重游XX县，一定再去吃一口他难忘的拌面，烤包子，之后开车横穿沙漠公路直奔北疆，中途他开累了，我继续开，想停便停，想狂喊便发泄，然后再沿着青藏公路，行驰在白色皑皑的盐块公路上，穿越广阔无垠的可可西里，拉萨就在前面向我们招手。那段时间，我俩无限地幻想着回国后的各种旅游，寂寞、漫长、枯燥的非洲生活似乎有了盼头。由于新接了一个部长住宅工程，工期有点紧，领导决定工人们中午不回营地休息了，这样，牛每天早餐后带厨师出去买菜，买材料后赶紧回营地，因为厨师通常要在十点前就开始准备午餐，这时候牛可以休息一个多小时，他通常补补觉或去领导那里“增加感情”，十一点多时，牛把厨师准备好的饭菜装到车上，便给工人送饭去了。我的工作非常轻松，几乎没有文字性的翻译，从那时起我要么早上陪牛一起买菜买材料，要么中午舍弃午睡时间陪牛去送午饭，有时候早上，中午都陪着他，他去哪里我都跟着，牛很感激我能陪着他，每天中午都顶着非洲那强烈的太阳，穿梭在营地与市区的公路上，有时候看我特别累了，他会主动提出不让我去了，在营地里好好休息，我一直坚持着。有时候我要去移民局办理签证延期或去哪个部委办事，牛虽然忙了一天，疲惫不堪，他也会继续陪我去办事，我们彼此都觉得为了对方的事，再累再苦也没关系。

一天，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天气出奇的热，站在营地的预制板房里，汗水不停地往下落，四十五度的气温使人没有干任何事情的欲望。但是按计划，今天我得去当地移民局办理签证延期了，我去保险柜里取了所有的护照，向出纳申请了签证费用，准备出发，自然还是牛送我一起去，一路上我俩都在讨论着一会儿办完事去尼罗河边纳纳凉，进了移民局，一股热轰轰的气味扑鼻而来，抬头一看，至少二十几个外国人在里面等候，有白人，日本人，还有来自非洲其它国家的，我去交费处一看，还是不下二十几个人在排队“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这怎么办，估计两个小时内是办不完了”“那也没办法，慢慢等吧”“好吧，看来河边是去不了了，办完事就得赶紧回去了”我们坐在一个破旧的沙发上等着，不一会儿便听到有老鼠打架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两只老鼠跑了，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继续打架，“牛，听到老鼠声音没?""当然听到了，沙发下面肯定有个老鼠窝”“我们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吃不好，睡不好，营地里有大蜥蜴，还有一只大蛇和黄鼠狼，好不容易到了移民局，老鼠都快上了天”“不是只有大蜥蜴和黄鼠狼嘛，怎么还有一只大蛇”“昨天我回营地，黑工告诉我的，他说我们一走，就有一只两米长的大蛇从预制板那爬出来，他当时看到后，就去打那只大蛇，蛇又跑回预制板里了”“怎么不早说，那你晚上起来尿尿时，一定要带个手电筒，照着路走，别直接踩到蛇了”“你也一样，你去开发电机时，环视一下再过去，发电机不就在放预制板那块嘛”“哎，早知道在分公司是这样，我当初就继续呆总部了，跑到这里来受这份苦”说着说着，签证官示意轮到我们了，我把所有材料与护照递交给他，他检查完后说我还没有吃午饭呢，我拿出十磅给他，他会意地一笑说要二十磅，我告诉他“长官，我仅是个公司的办事人员，就这十磅也是我自掏腰包的，您就行行好吧”签证官尴尬地笑了一下，盖个章子就让我去财务交签证费了，我和牛在财务那儿又继续聊了起，眼看快到我们时，牛突然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我由于要数钱，也没顾得上问他一句去哪里，等我交完钱，又回到签证官那儿办理完最后一道手续时牛也没有出现，我心想这家伙跑哪里去了，然后心想还是去停车那等他吧。远远地便看到牛在车里仰卧在驾驶位悠闲地听着他最爱的那首歌《隔世离空的红颜》，我气不打一处来，妈的，老子在那热的忙前忙后，你却在这吹着空调享受音乐，我刚准备拉车上去，车门自动开了，看到我后说了句快上来吧，我上去，一阵冷气而来，舒服极了，然后直接质问他“你为啥不等我，自己跑来吹空调”“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我看你快办完了，就跑回来把车起动然后把空调打开”“那你为啥那么早就跑回来，而且也不说一声？”“因为你在点钱，不想你分心点错了，你也知道咱们这破车，制冷效果不好，所以我早点回来起动，这样等你回来时，车里就特别凉快了，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别舒服？”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们开着车直接回了营地，接下来要给工人送饭去，车驶出市区，在辽阔的非洲草地上奔驰着。。。。。。

我们营地周围总有火鸡出现

营地周围的火鸡

下完雨，工地上竟是蜗牛。

十

每天除了陪牛送饭，买菜，偶而去部里办点公事，我还是很清闲的，但忙起来的日子一整天都在外面顶着烈日穿梭于各部委之间，而且要连续好几天，为什么呢？每一位在非洲工作的翻译应该早都习惯了非洲的办事效率，因为官员们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明天来”，即使明天你一大早来，官员还会依旧气势凶凶给你再来一句“你明天来吧”。一天，牛跑到我的宿舍里，手里拿着一顶大牛皮帽，“卫翻译，这个给你，我从南非专门带来的，是我姐买给我的，一直没带，你天天在外面跑，你戴着吧，不然你回国后就成黑人了”“你戴吧，这么贵重的，还是你姐买给你的，我哪好意思戴，我自己去市场买一个就行了”“有现成的就戴呗，我不是老戴那顶嘛”“这顶帽子在南非卖多少钱”“不知道，估计三百多兰特吧”“贵死了，我还没戴过这么好的帽子”“没事的，你就戴吧”“好，那我就戴了”那次后，我每次出去办事都戴着那顶西部牛仔帽子，别说，真的是特别管用，皮肤没有再黑下去，同学跟我开玩笑说，你去趟非洲也没见你黑下来，看来非洲的太阳没有那么毒，我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