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珂站起来，不理会吴庸悉悉索索的念叨，对着张小顺说：“你等不及的话，拿着车钥匙，开我车，先回去，来得及的话，明天来接我一下。吴小球，你磨叽完了没，快点……帮我把扣子解一下。”

“讨厌！人家会害羞了，虽然我很胖，可我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按秒计费的了……”吴庸朝张小顺挥挥手，跟着夏珂进了卫生间。凌乱的客厅里，只剩张小顺傻傻地站着。

PS回答部分群众的提问。要给我的《姑娘，我要和你困觉》投票，详见http://www.tianya.cn/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0&Key=0&strItem=motss&idArticle=157826&flag=1&

我的序号是47.

张小顺的第一次（十二）第一次争执

张小顺开着夏珂的SUV穿梭在被夜色笼罩的城市里，就像每次一样，她并不享受开车夜游的感觉。书上说，物质是精神产生的基础。一辆价值30万的车，对于一个年薪只有5万的人来说，不是享受，也不是品味，而是整整六年不吃不喝。六年，是一个人工作年限的六分之一。张小顺开了车窗，风吹进来，撩拨着她的刘海。她想，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

红灯不知疲倦地亮起。人行道上，一男一女牵着一个孩子欢天喜地掠过。

“小顺啊，对象找了吗？”

前几天，母亲在电话那头的询问在这个时候突然浮现。

“一定要找对象吗？”张小顺在接到母亲的电话时，很想这样问一问，但这话只在胃里滚了一圈，化成一个饱嗝，从喉咙里冒出来。

“一定要找对象吗？”——这话拿去问夏珂，她会怎么说呢？张小顺依据夏珂的脾性，努力想象。她断定，夏珂一准会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呵，因为那是一条大白鲨啊！让她给一个男人洗臭袜子？给一个小娃换尿布？张小顺没法去想象。因为她觉得那不是夏珂出现在这世界上的意义。至少，夏珂应该不是那样看待自己的。至于别人怎么看待她，肯定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通常，别人的意见、观感，对她来说，都无关痛痒。她不靠别人的口水存活。

隔天早晨。张小顺按着夏珂的吩咐去接她上班。敲了门，来应门的是吴庸。她依旧和昨晚一样咋咋呼呼。只是这回是在编派她直属领导的不是。夏珂一边吃早饭，一边跟她搭茬。张小顺坐在沙发上仔细地听着吴庸用很没有条理的话埋怨着她的直属领导。夏珂不耐烦地总结：“他是那种不反省自己阳痿，只一门心思批判老婆性饥渴的男人。”吴庸怪叫一声：“小鲨，你是哲学家！”然后扑上去，搂着夏珂的脖子，在她脸上，唇上，亲得啧啧有声。夏珂一脸嫌弃，用包着纱布的左手抹自己的脸。

张小顺把关于吴庸的信息拼凑起来，可以得出结论：吴庸很胖，却不打算减肥，因为，她生活在包天纳地的大自然里，而不是别人的眼睛里；吴庸是大学老师，却看不出半点为人师表该有的样子，她关于人民教师的定位，绝对地离经叛道；虽然吴庸热情地像香草奶咖，但她和来自北冰洋的夏珂是同一类人。张小顺又想起了昨晚那个问题：一定要找对象吗？如果拿这去问吴庸，估计她又会咋咋呼呼一大堆，最后由夏珂言简意赅地总结：“她高兴就找，不高兴就不找。”

“张小顺，走了。”

夏珂的招呼打断了张小顺的胡思乱想，她顺手提起夏珂的笔记本包，跟在后面。出乎她意料的是吴庸赶了上来，挽着夏珂的胳膊，回过头来，对张小顺说：“搭个便车。”早晨的阳光照进来，印出她灿烂的笑脸。张小顺意识到，能笑得这么恣意的人，必然是勇敢的人，勇敢到耀眼，勇敢到目中无人，就像夏珂一样。

吴庸在半道下了车。张小顺继续在早高峰的泥沼中龟速前行。夏珂烦躁地瞪着车窗外密密层层的车流。

“张小顺……”

“啊？”

“如果我有份别的工作让你干，你会辞职吗？”夏珂依旧盯着前面那辆黑色的帕萨特，语气有些飘渺，“我和吴庸想自己弄点花样。应该会挺有噱头的。”

张小顺陷入沉默，隔了一会儿，说：“刘经理告诉过我，说你跟老总说了辞职的事情，你想自己开公司。他叫我劝劝你……明年，我的薪水就能调高两级了，刘经理说，再过两年，等他退休了，我也许能做部门经理。”

“屁！从小打杂到打杂总管？！”夏珂不再说话，也不再盯着前面的帕萨特，垂着眼，像座冰川。

“有噱头”意味着活力，意味着冒险，意味着丰富多彩，也意味着不确定，不稳当。吴庸和夏珂有资格去喜欢，去享受。但张小顺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妈妈病着，弟弟十月份就去北京上大学了。她必须得做好这个稳当的小打杂，并且朝着打杂总管的目标大踏步地前进，这样才能保证每个月按时把收入的一半寄到家里。冒险了，噱头了，是太奢侈了。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因为没有把握组织出一句像样的解释，而选择了沉默……

一路的沉默，一直延续，延续到下班的时候。张小顺讷讷地打破了它：“要……要，要送你吗？”

回答她的是夏珂重重关上车门的声响，和SUV引擎的轰鸣。

张小顺的第一次（十三）第一次生你的气

张小顺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极低。吃饱，穿暖，睡好就足够了。原先因为个头太高，她还经常为买衣服而烦恼，现在，连这也省了。公司一年四季都有制服，她只要预备几条牛仔裤就可以整年都不费心。

至于业余生活，自打蒋树去了北京，张小顺就彻底贫乏了。这倒不是说她没事情可做，相反，她挺忙。她在大学里学的专业跟电有关，又是个心思极为细密的人，一个在这座城市里搞装潢的远房亲戚相中了小顺的本事，三不五时拉她去弄电路。只要有空，张小顺很少拒绝，一来为着人情，二来为了挣些外快，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打发无所事事的假期。

虽说，公司没有明确规定员工不能兼职，但是小顺在干活的时候，还是会担心碰到同事。好在一年多来，别说是同事，连个熟人都没碰上过。可是，以前没碰上，并不意味着永远不会碰上。

星期六，她在沿街的一个店面干活。正被店里老板娘的奇思妙想指使得晕头转向时，碰上了一个不太熟的熟人。对方在橱窗外，把橱窗玻璃敲得咣咣响，张小顺想装着没看见都不成。更何况吴庸从来都是那种存在感特别强的人，张小顺只好让她进来。

吴庸钻过半开半闭的卷帘门，张小顺在一边傻傻地陪着笑，一边还要继续尽力去理解老板娘对灯饰种种浪漫的要求。

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顺倒觉得，有时候，小人倒更真性情些，更没遮没拦些。比方说吴庸。她当着老板娘的面揶揄：“装这么多灯，人家哪知道这儿是卖首饰还是卖灯泡？”

老板娘气得浑身的脂肪乱颤，吴庸又火上浇油：“只有提供特殊服务的场所才在橱窗里装红色的射灯。”

张小顺赶忙拖着吴庸钻过了卷帘门，以防她继续大放厥词，把老板娘气到脑血管爆裂。其实，吴庸说的这些话也曾经在张小顺的喉咙里转悠过，只是张小顺把它们和着口水咽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