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杜妈妈又低声抽泣起来，“尹蓝，就算我求你了好吗？你听阿姨一句话，阿姨也是为你们好……呜呜……阿姨不是说你不好，你也不是坏女孩，可是贞玫以前真的很乖，从来不跟我顶嘴，也不会到处乱跑，自从跟你交朋友以后，她就变了一个人，变得有时候连亲妈的话都不听了，好像为了你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以前在家呆得住，现在一闲下来，就总是在找机会跑出去找你……我这个女儿，十成（好）变得没有一成了……她平时做事，责任感不知道有多强，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孩子，可是，现在也变了，就像前不久，帮她妹妹办一个很重要的证，她竟然半路上去找了你，把那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差点误了大事……她的魂，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呜呜……”

我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会儿“嗯”一声，表示我在听着。

“礼拜三的傍晚，贞玫她出车祸了，呜呜……”杜阿姨说着，又哭了。

星期三傍晚？那天傍晚我坚决回家，她不是在宿舍过夜吗？怎么会出车祸？我大吃一惊，赶紧问：“怎么回事？”

杜阿姨轻声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我了解到这样的一个情况：

那晚，在我回家后，杜贞玫回到宿舍，立即写了给我的那封信，然后，心里焦躁不安，觉得在宿舍里呆不下去了，就骑车回家。她的那辆摩托车是新添置的，骑得不是太熟练，临时决定回家本就是因心里焦躁，骑的过程中又失魂落魄的，竟然与一辆小轿车相撞，车倒了，人摔了，小轿车里的人下来看情况时，她从地上爬起来，说没什么，挥挥手让人家走，人家迫不及待地走了，她坐了会儿去推车，却发现车摔得都不能发动了，于是，好长的一段路，她把摩托车推回了家。因为之前她打电话说不回家的，突然到天都黑透了，推着车出现在家门口，满身黄土，头发蓬乱，看到妈妈就哇的一声哭得停也停不住，把杜妈妈吓得肝胆俱裂。

幸好，车是摔坏了，手脚有些擦破皮，筋骨倒没摔伤，第二天虽然疼，还是可以撑着继续去上课，但是这两天多，杜妈妈忧虑得几乎没有合眼……

知晓这一切后，我的心情，已经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

如果，再如此下去，她，还能走回我们的父母期待让我走的路上去么？

而我，何尝不是？

再这样，除了彼此，我们的心，还能腾出什么样的空间来接受其他人，接受我们小几年后就必需面对的婚姻问题？我又怎么能够任性地不为她的未来着想，缠着她陪我一直走一直走？

百爪挠心，爪爪见血。

挂了电话，我脚步沉重地回到宿舍里，发了半天的呆，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当决定清晰之后，我的眼泪决了堤一般，关上门，趴在桌子上哭得天昏地暗……

我给杜贞玫去了一封信，内容比她的更为简单——

玫子：

见信好！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好吗？先不联系，也不要想着联系，去适应没有对方的生活。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健康、平安，常感幸福！这样，我也才会好。

珍重！珍重！珍重！珍重！珍重！珍重！珍重！

蓝

*月*日

15、没有麻丨醉丨的手术（1）

整整两年时间，我们没有任何形式的联络。

是的，任何形式。

电话、书信、见面，甚至打听，都没有。

不用多一句的解释，她也没有追问一句“为什么”，我们就这样默契地，再不联系对方。

她的生日，我悄悄地为她祷告：要安好，要快乐。

老妈常问：“很久没见到杜贞玫了，怎么不叫她来玩？”我内心酸涩痛楚，却还要假装微笑：“她啊，最近太忙了，前几天有来呢，我们直接去逛街，没空上来。”

每次带小侄女经过那个曾经写满了她的名字的那个沙池，小侄女总会天真地说：“姑姑，我们再去上面写‘玫’字吧。”心里总是被狠狠地一揪，锥心的疼一下，后来怕了这疼痛，也尽量不走到那边去。

15、没有麻丨醉丨的手术（2）

望着湛蓝的天空，我常常发愣，在那蓝天的背景衬托下，总会出现杜贞玫温婉中带着俏皮的笑容。于是就这么仰头看天，直到眼睛承受不住光与热，渗出泪来。然后低头，抱膝。

梦里——

无数次，我拉着她在桃花林中穿梭，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意直透心底。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桃花香，我脚步轻快，健步如飞，似乎生出了一对自由的翅膀，如蓝天上飞翔的翩鸿，她的笑声就响在耳畔，看向她，她眼睛里的笑意和柔情就让人忘记了奔跑，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摸到，捧住，再也舍不得放开……

无数次，她牵着我的手，一起坐到床上，嗔怪地说：“以后你不许再开这样让人难过的玩笑了，我们的心已经长到了一起，没有人会让我们分开的。”“嗯……”我老老实实地答应着，在她绽开的笑容里彻底沉醉了……

无数次，我们一起坐在半月形的阳台上，看着不远处有烟花腾空而起，我转头痴痴地看着她，她伸手握住我的手，说，我们不要分开好么？她的笑容仿若那寥落的烟花，美丽夺目却藏着忧郁，仿佛在害怕片刻烟花熄灭后的孤寂。

无数次，看到杜贞玫潭水般的目光注视着我，向我张开双臂，我再也情不自禁，奔过去将她搂进怀里，用尽力气抱紧她，如同在海中抱着救命的浮木。告诉自己：不要奢求，此刻的相拥，已经够了……

无数次，夕阳中，她站在一间大教室的门口，黑色的背带直筒长裤衬得她的身影分外修长，似乎是感应到了我的凝视，她转过身来，笑容温婉，我也跟着笑起来，怎么也停不住，然后，跑过去牵她她的手，向我们的一方小天地走去……

无数次，她不发一言，只是从后面拥着我，轻轻地，温柔地。倚在她柔软的胸前，听得到她的心跳声，咚咚地鼓着我的耳膜。一会儿工夫，她的胸脯起伏逐渐加剧，我就笑笑地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她，却是南柯梦醒，空余惆怅。

无数次，我怀抱着她，看着她柔腻的笑一圈圈在眼底如波荡开，情不自禁地轻吻，当把眼睛睁开的时候，她已消失不见，唇边那吻的甜蜜似乎还未退去……

无数次，我们坐在尹庄小学宿舍的窗前，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染得整间房如玫瑰色般绚丽。我们沐浴在瑰丽的霞光中幸福地对视。我吹箫，她静听，眼里一波一波全是笑意与柔情，突然，阳光变得刺眼，刺得眼睛要睁不开了，我挣扎着揉眼睛，乱了节奏，终于醒来……

无数次，我迷糊地睁开眼，清晨的初阳已透进室内，和她相依偎的画面蓦然消散开去，我赶紧再闭上眼睛，想留住这画面，可是，画面又变成了泪水从眼角渗出……

“尹蓝，要喝玫子酒么？”不知多少次，她的声音在脑畔响起，俏皮灵动如蓝天下的白鸽，温软如春风，拂过我心尖，掀起波波巨浪，睁开眼睛，却是幻觉，而后心潮澎湃，酸涩冲鼻。

15、没有麻丨醉丨的手术（3）

心绞痛。

一次又一次的心绞痛，在梦醒时分，像有一只大手，握住你的心脏，狠狠地捏，绞出的血水滴滴答答地洒落在胸腔里，仍是不肯停下来，直到快要窒息了，那手的主人才狞笑着放开，让我从蜷成一团的状态中慢慢缓过神来。

可是，这只大手并没有离去，它一次又一次地侵袭我，我喊不出，也哭不出，只能静静地流着泪忍着。次数多了，竟成了疾，现在还偶有发作。

我们就这样生生割离了两年——准确地说，这个时间的概念，我并不清楚，似乎是一年，似乎是一年半多一些，又似乎是两年。而一向记忆力很不错的我，在这个时间上的模糊让自己非常不可理解，只能解释为是肌体对于疼痛时长潜意识里的回避吧，我记得我们在一起时的无数快乐的点滴，细致到每一次的呼吸里幸福的味道，却竟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我们离开与再次见面的准确时长，那个时长，只被一个感觉塞满——痛。

就像一场没有麻丨醉丨的手术，刮骨疗伤。

16、没有暧昧，只有温暖（1）

就用两年来描述这个时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