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她的手：“我是真的喜欢。你看，空气多好、清静，可以自由地看星星而不会有人过来打扰，瓦片屋顶的土坯房子虽然式样老，住起来可是冬暖夏凉。像我外婆家一样。呀——”我在抬头往室内看到屋顶的时候，惊喜地发现，竟然还有两个小小的天窗，“还有天窗，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可以透过它看到星星了。”

杜贞玫被我的兴奋感染了，也满心愉悦，她说：“看来是我的心态不对。现在，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桌椅还是原来的桌椅，我看着顺眼舒服多了。”

在外面坐了会儿，我们洗漱好并排躺到了床上。眼睛看向屋顶的天窗，里面装着三两颗星星，明净晶亮。杜贞玫道：“果然好美。”

此后，我们各自以最好的心态，开始了工作生涯。

我们都是工作很认真负责的人，上班期间，自然是工作为要，两地相隔的距离长了许多，打摩的由原先的一趟7元，变成了一趟12元。在于工资微薄工作忙碌的我们，时间和金钱都是见面必须顾及的小障碍。

可是这样的条件并没有淡化我们的联络。

5、尹庄小学（4）

从来没有过特地的约定要对方写信，要多长时间见一次面，所有的联络都十分默契合拍：平均每周都会写信两封，见面一次，电话一次。

也就是说，基本上上完课，做完工作内的事情，我都会给杜贞玫写上几句话，两三天寄一次。她的学校简陋到连电话都没有，我只能每周找一个中午或傍晚的时间，把电话打到她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卖部里，让小卖部的人去叫她来接听。虽然每周都会见一次面，或在周末，或在某个没有课的下午，但是我们在书信与电话里，还是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往往一放下笔，或是一放下电话，都觉得还有许多话没有说……

相比于去杜贞玫家，我更喜欢到尹庄小学去找她。

我每个星期四下午都没课，于是，经常在这一天下午，我就坐上摩的，带着满满的快乐驰向尹庄小学，甚至连包都不用带，杜贞玫那里，在她住校的第一天，就帮我多准备了一份洗漱用品和睡衣。

傍晚放学后，学校很快就清静下来，这是偏僻小学校的好处，如果你是喜欢清静的，喜欢二人世界的，尹庄小学无疑是一处理想的所在。

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然后在她洗碗的时候，我在一边这儿动动，那儿敲敲，或是趁她手上湿湿的，故意挑逗一两下。她如果洗到一半被我逗得忍无可忍，就会擦了手就冲过来，拎着我的耳朵，用脚踢一张凳子让我坐着扮木头人不许乱动，然后一边回头瞪，一边再过去接着洗。

这个时候，我就装得很乖很可怜的样子，傻傻憨憨地直着眼睛看她洗到完……

5、尹庄小学（5）

杜贞玫做饭很好吃，她熟知我喜欢吃的东西，不过有时也会闹点哭笑不得的笑话出来。

一次，她从家里带来了一些我爱吃的鸭肉，知道我星期四傍晚会到，就想把鸭肉预先热好。可晚饭我们又都爱吃稀饭，她居然就想到了“一举双得”的办法，把鸭肉用小盆装了，高压锅里放了准备煮稀饭的米和水，然后把盛了鸭肉的小盆直接放在水面上，盖上锅盖开始煮。

这位杜大厨打的如意算盘是：饭熟后，打开锅盖，上面一盆鸭肉热得恰到好处，下面的稀饭也做好了。

实际上，当我来到她宿舍，她兴冲冲地打开锅盖请我吃鸭肉时，我们看到了这样一锅惨不忍睹的饭：小盆翻了一半插在稀饭里，鸭肉和稀饭混合在一起，呈猫饭色……

那顿饭，是我在尹庄小学里吃得最艰难的一顿，相当的难以下咽，可我们仍然吃得兴高采烈，非常开心。

夜幕降临，我会拿起竖笛，或伴着月光，或伴着星光，甚至经常还伴着因停电而燃起的烛光吹奏，吹的都是熟悉的那些曲子，我吹，杜贞玫随着旋律轻轻地哼歌——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6、一地月光

工作快满一个月时，中秋节来了。

在信中，杜贞玫说，她的学校分了月饼，她挑了一块最喜欢的，放着，等我有空去找她的时候，两人一起吃。

我的学校也分了月饼，我告诉她的是：我挑了一块最喜欢的，已经帮你吃掉了。

这个周末的傍晚，我来到杜贞玫家。

中秋节刚刚过去，月亮仍是圆圆亮亮的，好美。

更难得的是，今晚杜贞玫的妈妈不在家。也就是说，我们会相当自由，想在室外呆多久，都不会被三催五请的叫进去睡觉，想偷偷地贴一下脸就放胆去贴，也不用担心听到咳嗽声或脚步声，弄得提心吊胆的。

当月上中天，银光铺满院子的时候，我们搬了两条小凳，悄悄地坐到门前。

一地的月光，像铺了银色的薄纱，月光里坐着的杜贞玫，被镀上了一层别样的皎洁明媚。我们拿出月饼，你一口，我一口，庆祝迟来的“中秋团圆”。

吃过月饼，我们并肩靠墙坐着，杜贞玫把头靠在我肩上，我的脸贴着她的头。

只听她轻轻地念起李清照的一首词——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却上心头……

她的声音轻轻的，吐字清晰，语调里有说不出的蚀骨的温柔。听着，听着，我们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这一晚的月光，月光下她明媚的笑容，我们身下的淡淡的影子，都烙进了我的记忆深处，此后很多很多年，看到这样的月光，这片月下剪影都会在眼前铺展出来。

7、电话情思（1）

杜贞玫家终于装了电话了。

我们在周末的联系，终于有时可以借用这便捷的工具了。

可是，那时候的电话费太贵，我们怕增加家长负担，不敢随心所欲地打。要是容许随心所欲地打，我想，我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都会抱着它讲个不停的吧！

为了省电话费，又能表达自己的心情，我们约定，有时候电话就不用接起来了，让它响三声就挂掉，那三声，表达的是：我-想-你。

如果电话响到第四声或是更多，就是对方有事要说，那才接起。

于是，每个周末的日子，我们都可以在一天里的某一两个时间段，听到电话响了三声，然后停了。

不是我们只会想到对方一两次，而是因为电话毕竟是全家的，也不想明显地影响到家人。有了这三声，就足够了。

嘟——嘟——嘟——

我——想——你——

……

嘟——嘟——嘟——

我——想——你——

……

那时候电话没有来电显示，老妈有时会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为什么最近你在家的时候，电话总会响两三声就停了，也不知道谁打错了。”

我嘴上附和着说应该是吧，心里却是偷偷地笑，感觉甜甜的。

7、电话情思（2）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晴空之夜，杜贞玫打来了电话。我正在电话旁边，第四声响起的时候，接听。

“今晚月色好美，我一个人在家，要是你也在这就好了。”她说。

前一周学校很忙，我们都没有时间跑到对方学校去，已经有十天没有见面了，我心里何尝不是想得慌？

我此时也是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其实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听到杜贞玫的声音，心里立即波涛汹涌，真想能有一面神话故事里的飞毯，坐上去，就能立即飞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