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早就上了床，坐在床上看书。晚上九点多些，再过十分钟宿舍楼就要熄灯了，我换好睡衣，钻进被窝准备休息。

忽然床帘一动，李兮的笑脸探了进来：“今晚和你一起睡，好吗？”

我微笑，一点点儿的意外，更多的是惊喜：“上来吧。”

李兮很敏捷地从床帘外钻了进来，脱了外衣往床头的空档处一塞，也钻进了被窝，温温软软地蜷在我身边。

两人都不胖，在这张小床上一起躺着，空间变得窄小了些，可是，在已有点儿凉意的夜里，也多了一些温暖。

我们都避而不提白天爬山时发生的事儿，只是在被窝里牵着手，听李兮八卦着各个老师的小道资料，如某美术老师好脏，十指从没见干净过，某老师听说是师生恋……我平时不太谈论这类话题，但这些小道资料被李兮用好听的声音讲出来，倒也别有一种趣味，我时不时地进行一两句点评，和她一起轻轻地笑。

慢慢的，一股倦意袭来，该睡了。

李兮把脸贴在我的肩膀上，安静地睡去。

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滑滑的，突然想起白天在山顶的那一吻，脸上有些发烫，收回了手。

不知不觉的，我也睡着了。

周日傍晚，同学们全回校了，我的作息秩序还原，晚上李兮也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了。

过了两天，晚上，同学们收拾完毕，爬上了各自的床，开始了宿舍“卧谈会”。我通常是卧谈会中发言最少的一个，有时是根本不发言，只静静地想自己的事儿，或是看书，直到睡着。

床帘动了，有一个人钻了进来，我没有太大的意外：是李兮。她不声不响地钻进被窝，把脸贴在我肩膀上。

“昨晚一个人睡，想想还是在你这边睡比较舒服。”李兮轻声说，手牵着我的。

有种温暖的感觉在贴近。

这个秋天，直到冬天，李兮成了我床上的常客。

发生在山顶的那次吻，我们都没有再提起，仿佛不曾发生过。但在感情上，我开始越来越越习惯、也越来喜欢和李兮在一起。

6、疙瘩（1）

陈琳对我的态度，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

在和李兮搭伴同进同出时，我有时会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双冷冰冰的目光投射过来，刺得我不得不去留意。

那是陈琳的。

晚饭时分，宿舍里通常是最安静的。同学们有的正在食堂里吃饭，吃过饭的大都去散步或打或去水房洗衣。

这个傍晚，我吃过饭，回到宿舍，在窗前站了会儿，陈琳也上来了。她把饭盒放在桌子抽屉里，然后坐在床沿发着呆。

很少见陈琳发呆的样子，她平时总是忙个不停，在班上忙着做作业，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作业量，她总是好像做不完似的，成绩也不见得有多好。而在宿舍里，她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整理她的小床、皮箱，还有放餐具洗具的抽屉。总之，我很少见她有发呆的时候。

我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小嘴微微嘟着，这模样还是很好看。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感觉她的注意力在我身上，眼睛却不看往我这边。

我招呼她：“陈琳，得空了吧，要不要一起去田径场散步？”

陈琳竟然哼了一声，还是没看我。

“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我走到她面前，蹲下，歪着头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她的脸，拿起她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轻握着。

陈琳终于看着我了，但是眼珠子是微微斜瞥着的：“我是谁？”

“陈琳呀。”我答道，伸手摸她额头，“你没烧吧，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陈琳“啪”地打开我按在她额头上的手掌：“亏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彻底把我忘掉了。”

“嗯？”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这可是真的无辜。

“哼！”陈琳撇撇嘴，“是别人没空了才叫我陪的吧？”

我一愣，正待解释，但她脸一沉，爬进床里去，坐着。那个模样，以前我是见惯了的，她使这小性子，一般是引我去逗一逗，说几句软话，她就眉开眼笑地顺势下了台阶。

可是，不知咋的，今天陈琳的神情让我感觉有些造作和夸张，我突然不想像往常那样去哄她。

我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自顾自走出门去。

没几步，突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应该是陈琳在重重地把门甩上。

6、疙瘩（2）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琳不再给我好的脸色看，常是见她与同学在谈笑风生，见我走过来，就沉下脸，走开。或是装作没看见，脸色冰冷冷的。

我有点想不明白，就也不多想了，不理就不理吧，也省得老折磨我。

有一天晚上，我在田径场坐了比较久，回到宿舍时，即将熄灯了，宿舍里本来很热闹，大家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畅聊着什么，我一进门，却突然个个表情怪异地住了嘴，眼神间交流着我看不懂的信息。问她们在聊什么，她们异口同声又表情尴尬地道：“没有，没有。”

我就不再多问，很快地洗漱好，上床。

但从第二天起，敏感如我，总感觉到，舍友间，有一个什么秘密在瞒着我，这个秘密大家都知道，可就是个个都刻意瞒着我。

更让我纳闷的是，几天之后，李兮突然来到我床上，拿走她留在我床上的头花和书籍，并且说：“以后我也不再来你这边睡了，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吧。”说的时候，她的目光有些闪躲，我不明白，她也没有说得更明白。

走就走吧，我心里有些伤感且不解，但一直以来的骄傲，让我不肯去缠着细细地询问原因，与其说我是习惯孤独，倒不如说我是不屑于去求讨友情。

在这样的孤独、困惑中，过了约两个星期。

这天，在田径场上散步时，与隔壁宿舍的文雯相遇，她心情不好，很难得的一个人来散步，遇上了，就一起坐到台阶旁，看着远处的树林，闲聊了一些。

我开导了文雯几句，她被逗笑了，笑过后，突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道：“我为什么觉得，你不像是她们说的那种人？”

6、疙瘩(3)

“哪种人？”我突然想起舍友们怪异的眼神，感觉似乎可以从文雯这里找到答案。

文雯停了一下，轻声道：“我如果说出来，你可能会受打击。可是，不说，我总觉得，那事儿不一定就是你干的，对你有点不公平。”

我表示希望知道，不管事件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于是，文雯把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儿摆在了我的面前：

两个星期前的某一天，陈琳的一个随身听丢了，那是她的亲戚从国外寄回来的，很贵重。后来，她自己去找，结果，当着全宿舍（当然我除外）同学的面，从我的床头，把那个随身听翻了出来。

一切的困惑有了答案：原来，我竟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定义为一个小偷。多么可耻的角色。

我吃惊得不知如何说道。

文雯说，她当时也相信了，因为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但是后来想想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那个随身听真是被我偷了，为何我会藏得那么容易让人家找到？不懂得转移吗？还有，陈琳一上床就翻出了那个随身听，这个行为本身就非常可疑：那随身听的藏身之处似乎她比谁都熟。

我明白了，我谢过文雯，谢她对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