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马上就猜到我偷听了她们的谈话。她闭了闭眼，很是疲惫地让我先下楼吃早餐，之后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所有对身世的疑问冲淡了我内心因为李玥妩而产生的狂喜。我到底是谁？我可笑的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我如何承诺我爱的人一个安稳的未来。

我端了一份早餐进了房间，我是没有胃口了，可是不能让李玥妩挨饿。

进房时，床已然工工整整地铺好了，李玥妩在盥洗间梳洗，看着她随意地挽着发，披着睡袍在我卧室里，我的心软得几欲落泪。

我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拥住她。把她的长发松开，如丝绸般乌黑的秀发纷纷坠落。撩拨着我的脸，我的脖子，我的心。

“怎么了？”她摸了摸我的脸。

我摇头不语，拿过梳子帮她梳头。

她稳稳地靠着我，不与我有一丝缝隙。

“李玥妩，我从小就是个父不详的孩子，受尽冷眼和欺负。可是我从来不想问母亲，爸爸在哪儿。因为我爱母亲，我不想母亲更难过。可是我现在是如此迫切地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因为我爱你，要给你一个真实的自己。”我埋在她的肩头，喃喃地说着。

“看着我！”她让我的目光与她相对。“无论你是谁，有怎样的出身，我爱的只是你！”

看着她温暖的笑容，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带着一株黄菊，开车载我到了城郊的一块墓地。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我心中的疑问放大了。那张相片我见过，那是我的外婆年轻时的照片，不过她是我母亲的养母，终身未嫁。

“非儿，给外婆磕头。”母亲将黄菊放在墓前，我听话的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云姨，这是非儿，你的亲孙女。很抱歉到现在才带她来见你。有些事，我只有当着你的面才有勇气告诉她。”母亲也跪在墓前，喃喃自语。

母亲给我说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关于她的爱情，关于我的身世，都在这个故事里有了回答。

这是个令人心酸的故事，我只能以第三人称的方式来叙述，才能做到客观冷静。

她，易暖晴，出生在一个官宦世家，七岁时家道中落，父母枉死。被绣女流云收养为女儿，成长在绣坊里，后又被苏大师收养为义女。

他，齐博非，流云的儿子，父不详。在绣坊里与易暖晴一起长大。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年纪里，齐博非就深深的恋上了他名义上的妹妹易暖晴。

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美好的开始未必会有与之相衬的结局。他俩的爱情遭到了众人一致的反对。小镇民风淳朴，无法接受兄妹乱伦之事。当二人冲破阻力，相许终身以后，易暖晴未婚先孕了。这样的事情有伤风化，苏家大族长过问起此事来，让易暖晴招出*夫是谁？若是不招，便要扒光她的衣服，游街示众。这个时候齐博非站了出来，并承认是他不顾易暖晴的意愿奸污了她，这才保住了易暖晴。可依照族规，他最终被带到荒郊活埋了。苏家这才算守住了名誉。大族长正要处理易暖晴腹中胎儿之时，易暖晴却和苏锦绣一起失踪了。大族长为了压下事端就没再追究。待到易暖晴带着孩子出现时，苏大师护住了这一对苦命的母女。就这样保住了易暖晴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正是我，这整个故事的叙述者。

说完这样痛彻心扉的往事，母亲居然坚强地未掉一滴泪。只是十分抱歉地望着我。

“让这个父不详的魔咒延续到了你的生命里，孩子，这一生我唯一亏欠的人只有你！”母亲揉着我的发，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

等我听完这整个故事的时候，脑里一片空白。这一切那么遥远却又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有那么一刻，我承认我可耻于身上所流淌的血液，因为我的出生伴随着谎言与羞耻。不过想着我的好母亲，在这二十多年来对我深深的疼爱，我又倍感幸运能成为她的孩子。原来我恨的只是那个一死了之让母亲独自承受一世折磨的男人。

“妈妈，是我的存在给你带来了无尽的苦难，是我亏欠了你太多太多。”我回抱着母亲，在这样的寒冬里，给她一点点温暖，她的一生实在太苦。

“他其实没死对吧，这么多年来，他逃避开责任，只是因为他没有真的承担一切的勇气。我恨他，恨他的懦弱，他的自私！”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年的他本就没死，否则说到这人时，苏锦绣不会那般的激动。

“当时的齐博非确实被活埋了，我们谁也不会想到他会从土堆里逃脱出来。再者为了保住你，我跟着锦绣离开了。所以即使他来找过我，也只能是人去楼空，音讯全无。后来云姨临终时才告诉我他逃亡外地的消息，却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母亲说起这一切时，已经看不出多少痛苦的情绪了，因为熬过这些年，她早已看淡。

“母亲，你还在等他吗？”我不舍地问着。

母亲却只是摇头。

“让我耿耿于怀的是对你的隐瞒。因为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打算一直瞒着你，不让你得知这一切。现在说开了，我反而彻底放下了。”她给我一抹温柔的笑，“你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希望我这样的母亲没有让你太失望。”

我也露出了难得的笑脸：“因为是你的女儿，我有骄傲的资本。我会一直骄傲下去的！”

母亲欣慰地点点头。

“难道我父亲是季家人？”我猜测着自己与季家的联系，源头只能在父亲这找。

“他真名季博非，和你季叔叔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因为云姨未能嫁入季家，他只能隐瞒着身世，成为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母亲的平淡叙述却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原来如此，所有疑问豁然开朗。我当真是季家人，上一代的纠结延续到我身上，我差点变卖了季家的家业，差点成了季家的罪人，好在母亲在未造成悲剧前力挽狂澜。

“可是苏锦绣在意的那个人当真就是我父亲？这次赔款是他帮你解决的？”

母亲点了点头，牵着我，回到了车上。

“我可以见见他吗？”我小心地试探着，也许是父女的血缘亲情，让我得知了他的存在后，就想立马见到他。

母亲为难地望着我。

“非儿，再等等吧。我还没想好是否与他见面。此前的种种接触都是李老师在替我出面。”母亲慎重地告知我。

“李玥妩知道他？知道他和我们的关系？”我急忙问道。

“不，一次偶然，我得知了他的下落。此次遭困，他刚好可以帮忙。我于是拟了一封信，让李老师交给他。经过他的周旋，事情顺利解决了。事实上并不是我对李老师说的借钱。我在确认你的想法之前，怎会把你身世的秘密告诉你那么在乎的她！”母亲觉得已然说清楚了之后，开车上路。

“你是在吃李玥妩的醋吗？”安静了半晌，我突发一语。

“非儿你自己觉得呢？”母亲不答反问，把问题抛了回来，无疑是将了我一军。

“妈妈，苏锦绣是真的爱你！”我忍不住道出了这个事实。

母亲似乎不能反应我的跳跃性思维，怔怔地望着我。

“你不见那个人的原因，应该是为了苏吧。你应该跟她说清楚，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我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接着又说：“你用了半生来守望他，而苏情愿用一生来守护你，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母亲，只有你幸福，我才能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