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姨生病了,一连好几天她都苍白着一张脸,没有一点儿精神。让她上医院,她只推说是旧病,她有对付的办法,过一段时间就好。我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帮裳姨煎药,一堆中草药熬出浓浓的汁水,倒出来黑黑的一大碗,闻起来虽不刺鼻,但肯定是极为苦涩的。我母亲信中医,所以我自打出娘胎开始就喝了不少中药,其中不乏强身健体的药膳,调理气血的汤药。这一次裳姨生病,母亲不知从哪弄到的药方,抓了很多味中草药,让我煎给裳姨喝,还嘱咐我一定要看着她喝。
母亲心事重重地离开,倒让我很怀疑裳姨她是否真的生病了。她很无奈地喝药,很无奈地躺在床上休息,我觉得她实在不像个病人,倒像个感时伤事的少女,眉间结着愁绪,面上忧伤憔悴。
有一次,我无意听见了裳姨在给某个人打电话,从谈话内容上,我很肯定,对方就是裳姨的"病因"。因为接过电话之后,裳姨落泪了。像她这样一个经历丰富,内心通透的女子,若不是真的动了情,怎会轻易流泪呢?我只听她说,我四十岁了,没力气再回到当初了。
那一天,母亲究竟带裳姨见了谁?又为何见面?我想我可以猜到一二了。只是,我实在不想裳姨受到这样的纠缠。
在与母亲通话的时候,我没忍住,终于是将我的疑问问出了口。
"妈妈,`他`来了吗?"
母亲沉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他`凭什么来,凭什么再来扰乱裳姨的生活。"我不愿接受这样的事情。
"为了睿阳。"母亲的声音有些疲惫。
睿阳弟弟生长在绣坊里,裳姨不承认睿阳弟弟是她的儿子,母亲为了睿阳弟弟的健康成长就一直对外称睿阳弟弟是她的义子,这么多年,也都相安无事,睿阳弟弟也被送入了全封闭式的国际学校。所以,`他`是如何知道睿阳弟弟的存在的?
"妈妈,这么多年,不是一直瞒的很好吗?"我不解地问。
"是季家的人出卖了我们。"母亲颇为愤怒地说到。"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所以`他`只能纠缠红裳。"
"裳姨的病是因为`他`?"
"不只是`他`,命运是会因果报应的,这是她的命,谁也干涉不了。"母亲不愿再多谈,怕是谈及了感情,她也忧从中来。
我还是给裳姨煎药,还是看着她喝下去去,虽然知道苦的不是药,治的也不是病。神奇的是,母亲回来时,裳姨的病好了。她又面带微笑,忙前忙后,为我们准备了一大桌的菜。
"红裳,你好像长胖了一点,我的药方还是很补的吧!"母亲眼底带笑,我想她是为裳姨熬过了这一段,感到高兴。
"回头你也得补补,成天跟飞毛腿似的,飞着飞那,瘦了,可没人心疼你。"裳姨招呼我们入座,她们心照不宣地笑笑,自有默契。
看着她俩`打情骂俏`,我甘心被冷落。直到,我想起了一件正事。
"妈,裳姨,我能插句话吗?"
母亲温柔地对我点点头。我便将要去希望小学结对子的事,简单地告知了她们。
"嗯,这是好事啊,一定得去!"裳姨听得很认真,微笑地鼓励我。
母亲却没有明确地表态,她只觉得这样的活动,往往是形式大于内容。
到了晚上,母亲才走进我的卧室,并提着一直似乎很重的帆布包。
"非儿,这里面有出行的所有必需品。"她把包放下,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
母亲总能给我这样的感动,不言不语,却为我打算好了一切。
"出行一个礼拜,一切从简就好。我只给你放了一本书,回来给我写点东西出来。"母亲仔细地翻看着我的笔记本,把每个褶皱都一一抚平。
我乖乖地点头,专注地看着母亲修长的手指,每个指甲都是那么的饱满光亮。
正出神,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显示"L"来电。
看到她的来电,我愣了两秒才接。母亲仍旧坐在床边,我们从不会躲避彼此,只为了接一个电话。
"喂,你好!"我接了电话,语气平平,似乎着这只是个寻常电话。
"易予非,明早六点,在校门口集合,带足物品,山区没那么方便。"她没跟我寒暄,直接交代公事。
"知道了,谢谢李老师。"除此以外,我与她无话可说。
"早点休息,再见!"她毫不拖泥带水地挂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心里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听听她的声音,这念头让我开始搞不懂自己。
"怎么了,非儿?"母亲摸了摸我的脸,发觉了我的异样。
我眼神呆滞地看着她,不停地摇头,摇着摇着就没预兆地哭了起来,我不想哭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越哭越伤心。
母亲抱着我肩膀,让我的伏在她的腿上,轻拍着我的背。
我哭得满脸是泪,呼吸不畅,我却停不下来,只想嚎啕大哭。
"宝贝怎么了?"裳姨循声走进了卧室。
母亲只拍着我,没有回答。
"宝贝,你怎么了?"裳姨蹲下身来,摸着我满脸的泪水,心疼地帮我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