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的不在状态，我的心灰意冷全都表现在外。上课迟到，晚自习早退，在语文课上睡觉。班主任打骂我也受着，责罚我也忍着，整个人灰心丧气的，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这种种的一切最终导致了我的成绩全线下滑。从月考全年级第一，掉到了分科考试一百名开外，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班主任这次没有找我，而是直接打电话给我母亲。

一开始，我并不知晓，母亲的越洋电话我只当是跟寻常一样。我在她那里，永远是装出一副自强自信的样子。她问我最近如何。我只报喜不报忧，说运动会上我得了四个一等奖。母亲嗯了一声，便沉默下去。我紧张地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却淡淡开口唤我，非儿，你受苦了！

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了我成绩下滑的事，也知道原因全在于，语文考试时，我交了空白卷。母亲说，她不担心我的学习，只担心我心里有苦，却无人诉说。她若不是身在国外，一定会立马赶到我的身边。

在母亲的温言软语下，我的眼泪再次决堤了。

我失去她了，我再也不可能拥有她了。

非儿，如果感情太重太沉，先放下吧！等长大了，有力气了，自然就举重若轻了。

母亲，放下了，我怕我就再没有机会去爱了。

我的话，让母亲一下子沉默了，这是她第一次对我沉默，为我的执着，也为我的倔强。

久久之后，母亲又说了那句老话，一切都是命！

第三十二章：新的开始

我的成绩决定了我再也留不了一班了，本来引以为傲的成绩，一夕之间，灰飞烟灭。我不知道在这个城市，我的存在还有何意义。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天台上，我终于能够好好的让情绪释放出来，我扶着栏杆，嚎啕大哭，紧紧地握住栏杆，因为我怕我不用力，我会撑不住满是悲伤的身体。

城市的夜景真美，有霓虹，有车流，还有闪烁不停的LED。这光鲜明亮的城市却又如同幻境般地让人无所适从。数不尽的狂欢，听不完的音乐会，聚不完的party，这个城市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激情澎湃。却又有多少夜幕下的悲凉，在狂欢中默默诉说，多少歌声中的伤痛，在嘶哑里低低呻吟，多少拥抱后的寒冷，在身体里层层叠加。庆幸的是，我的哭声只有我自己听见。但愿我的哭声里也只有我一个人的悲凉。

我从不感叹自己的身世，虽然这是我心底的最痛，父不详的孩子要忍受多少冷遇和白眼，过去的十五年里，我算是一一受过了。我以为来到了城市，这个包容着速度与激情的城市，也会包容小小的一个我，可是这里的空气更加稀薄，这里的天空更加阴沉。我以为母亲为爱情所受的苦，可以让我的爱情简单一些，可是我偏偏要承受更深的折磨和心酸。母亲说的对，一切都是命，我们易家人被诅咒的爱情，和被玩弄的命运，我又怎能逃脱呢？

学校结合着入学成绩、月考成绩和分科考试成绩，将高一年级进行了最后的调整，被调整的不止是学生，也有教师。全年级三十个班，文理各四个重点班，一班和二班是实验班，我最终被安排到了二十班，一个文科重点班。相处了将近三个月的同班同学被分散的东零西落，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不管是与同学的相处还是整个的学习安排。

分班之后，我对学习又变回了之前的认真，只是话更少了，对新的同学更是没有一点想要交往的兴趣。平日里，除了看书，就是趴在窗台看风景。可是，这样一心求静的心愿都没法实现。有些新同学对我很是了解，知道我是从实验班被分流下来的，甚至知道我考过全年级第一，他们私下里经常聚在一起讨论我，有时主动和我说话，我对他们的热情既不冷淡也不迎合。这样的我，更是他们眼中的怪胎。渐渐的，我发现我被孤立了。不光是在这个班级，在整个学校，我也是一个异类，那些曾经想要向我虚心求教，主动热情的同学，现在见了我是避犹不及，生怕我会带坏了他们。一次的考试失利，在这些好学生的眼里，是不能容忍的错误，甚至夸大到对我这个人的质疑。唯一和我谈过一次心的，还是原来的班主任陈老师。

记得那时即将分班，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她主动联系了我，当时是在学校图书馆的二楼见到她的。见到她时，她不像平时的严肃，眼底里有着温暖如午后阳光般的和煦。她带着我进了图书室，我陪着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挑书。待图书管理员记录完毕之后，她又带我走出了图书馆。漫步在林间小路上，她如一个长者般地对我说着一些语重心长的话，我不断地点着头。

“我知道你爱好文学，这几本书都是帮你借的。我有上网查过你们这个年龄段适合看的书。”她将装书的袋子递给我。

我翻出一本来看，居然是本冷笑话大全。

“陈老师，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可是这本书跟文学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哎，来，去湖边的亭子坐坐吧！”她指着前边的“休心亭”，带头过去。

到了亭子里，我帮她把石凳擦拭干净之后，才与她一齐坐下。

“易予非，这是你母亲告诉我的。她说你需要一点笑声。我便自作主张的帮你借了几本书，其他的，我实在帮不到你！”她告诉了我实情，话语间透着淡淡的无奈。

“我教了这么多学生，自认为教法得当，只要是人才，我都不会埋没了他们。独独是你，我算是有心无力了。从看你入学资料到接触到你这三个月里，我知道你会是一个优秀的人，但你的未来不像其他学生那样确定。他们一般会读名校，找好工作，得到寻常人的所有幸福。你不是。你有你自己的方向和轨迹，我看不到，只有你自己去摸索，去碰壁之后，才能找到。”她没有看我，而是看着一只飞鸟划过天边。

“老师，我让你操心了！”一直以来，我不知道她是这般的关心我。

“谈不上操心，我也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了。分班之前，我一直想把你留在自己班里，想要把你拉到正常的轨道上，但是分班考试以后，我才明白，李老师说的确实是对的！”她摇了摇头，轻笑着。

“李老师？是李玥妩李老师吗？”我偏头问她。

“是啊，她是年轻人，跟你们也没什么代沟。我经常跟她聊天，探讨怎么教好学生，每次谈到你，她都说也许该给你更多的自由，而不是管教。她说，你是脱缰的野马，谁也限制不了你的自由。”陈老师好气又好笑地瞪我一眼，又是摇头叹气。

“其实，我也不了解我自己！”我从没想过李玥妩对我的评价会是这样，也没想过她会私下里与人讨论我。

“所以，让你离开一班这个压力重重的实验班也许是对的。到了新的班级，你应该更加自在，因为你们的新班主任会比我更了解你。”

当时我对谁是我的新班主任，谁是我的新老师一点都不在意，心里只有隐隐的痛，因为我再也不会是李玥妩的学生。在痛过之后，又有一点点期待，也许在没有李玥妩的地方，我真的会活的更自我一些。

那次与陈老师的长谈，我体会到了一些身为教师的难处，也感受到了来自一个长者的善意

和关怀。让我的离开变得没那么丢脸，至少在陈老师看来，离开不是流放我，而是成全我，去一个更适合我发展的班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