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卓语冰一夜未眠。

只要有什么事情放在心中，或者略微打破了日常规律，她的睡眠就会受到很大影响。长期以来都是这样，所以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身畔的琥珀依偎着她，手臂紧紧地环抱着她，很快入眠，入眠后睡意安然。

女孩睡熟后的均匀呼吸让卓语冰觉得非常安慰。在她听来这声音就是这个无眠的夜晚最悦耳的伴奏，心中充满怜惜。

天微微亮的时候卓语冰就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关好卧室门出来，到厨房里忙碌。她给琥珀又熬了一小碗粥，备了点清淡的小菜。这是她给琥珀准备的早餐。

六点左右卓语冰离开琥珀的公寓时琥珀还在酣眠。

卓语冰在路上给儿子和母亲买了早餐。

回家时母亲刚刚起床。

“妈起来了？您还是下去锻炼之后再吃早饭？”孟鹃早上的习惯是起床后到小区的公共健身绿地晨练之后才吃早餐。

“嗯。”

“那您先去吧，我去叫海海起床。”海海每天一般是六点四十起床。

把儿子唤醒，敦促着他把早餐吃完，然后卓语冰开车送孩子去学校。

“昨晚是不是睡得比平时晚？”去学校的途中卓语冰问儿子。

“妈妈你有千里眼啊？你怎么知道？”海海问。

“几点钟关灯的？”卓语冰并不回答他，而是继续问。

“12点。”

“真的？”卓语冰不太相信。

“嗯，12点半……”海海的脸倏地红一下，扮个鬼脸，低下头答。

“我就知道你12点准关不了灯。”

“老妈你怎么知道啊？”

“你昨晚看的什么书啊？一看你昨晚拿的书就知道呀。”

“哦，原来老妈是这样猜到的。”

“你看完了一篇才睡的？”

“没，实在看不完。”

“妈妈不是跟你说过睡觉前看小说、哪怕是短篇小说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吗？”

“哦……”海海又扮一个鬼脸。

“那你一篇小说没有看完也舍得关灯睡觉？那不是一直惦记着，更睡不踏实？”

“也没，我把结局翻来看了，所以就踏实地睡了。”海海乐滋滋地说。

“那不是少了一点点乐趣？”卓语冰打趣他。

“没办法呀，悬在心里更着急。”

“那以后呢？”卓语冰启发式地问。

“以后睡觉前就谨遵母命不看小说呗，短篇小说都不看，就看看励志或长知识之类的书就OK。”

“哦？哪些是励志长知识的书呀？”

“比如哲理故事呀，图说中国历史世界历史之类的呀。”海海自如地答。

卓语冰笑。

他们娘儿俩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是关于海海睡前读书的事。

其实海海的时间表是这样定的，每天学习（温习复习功课、包括他练习乐器）的时间不超过10点半，10点半到11点左右是洗漱时间（当然他也可以自己把这个时间提前到放学后或晚饭后），一般来说11点钟他就上床了。而每天他都会12点左右才关灯睡觉，是因为他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小时的睡前阅读时间。

这好像是缘于某一天他看了一篇讲睡前看书一小时的文章。孩子深受启发的样子，说一定要培养自己养成并坚持这个好习惯，还让妈妈帮助督促他实施。

开始的时候卓语冰觉得孩子有兴趣而且愿意每天安排时间坚持看书，的确是一件值得鼓励的好事（读书这么好的事）。这孩子做事真的是一根筋的投入，几个月下来，睡前读书的阅读习惯倒是养成了，用海海自己的话说，就是，每天他最享受的时光之一就是睡觉前看书的那一个小时。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要做到每晚“只看一小时”却成了难事。

他常常看书看着看着就忘了睡觉时间，常常都需要妈妈来提醒他已经十二点了，必须睡觉了，这时他才依依不舍地关了灯。

因为临近中考了，卓语冰建议海海注意选择那些拿得起放得下的书作为睡前读物。可是孩子前段时间迷上了科幻小说，卓语冰建议他睡觉前不看小说，海海说，“只看看短篇吧，而且，看小说一样可以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呀。”“真的？”“真的！”“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做到。”卓语冰不再坚决反对和阻止。

随着孩子年纪一天天长大，她也慢慢开始“放权”，很多时候她愿意让孩子自己去总结各种经验和教训，哪怕是各种“试错”，她相信这样得来的人生体验对孩子来说比她苦口婆心地讲无数次更有效。

显然，昨天晚上在没有母亲监督的情况下，看小说的小盆友要“放下”还是有困难，“所以这个时候看小说，哪怕是短篇小说，都不是明智的吧？”卓语冰开始循循善诱，“等你考试完放暑假时，你有大块的时间尽情地看你想看科幻小说，不是比这么牵肠挂肚地每天只能看一个小时更过瘾更痛快？再说，那些书，早一天晚一天看，它们都在那里，没有损失。可是考试的时间和机会却一年一次，错过了就会损失大一点哦。”

“有道理”，海海认同地答道，“以后睡前再不看小说了！听老妈的，没错的！”

响鼓不用重锤。卓语冰也只点到为止。随后转移了话题，“下午放学妈妈来接你？”她问儿子。

“老妈，拜托——千万别——”海海哀求。

“可是你的单车在家里啊，放学没有车骑不是很不方便。”

“我不会搭同学的车啊？”海海心直口快地说。

“那可不行。不说那是违反交通规则，丨警丨察叔叔不允许，那样搭车也很不安全。妈妈可不同意。”

海海翻翻白眼，表示无语。

“你得答应妈妈乘公交车回家妈妈才答应不来接你。”

海海再翻翻白眼。

“那你不答应，妈妈就放学时来你学校接你。”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我答应你放学自己去乘公交，这总可以了吧。”

“好孩子。”卓语冰摸摸孩子的头，赞一句。

“妈，您就在这里把我放下把，我自己拐弯走过去，要不会让同学看见是您送我上学的。”

“好吧”，卓语冰停了车，把海海放下。

孩子不愿意妈妈开车接送上学放学，完全得益于这学年海海班上的班主任教导有方。这个班主任是全市著名的优秀班主任，在教导和培养孩子形成良好正确的三观上真的很有一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要一直让父母抱着，退化了直立行走的能力，成为永远无法自立的寄生虫”，从最基本的事情做起，就是自己上学，在他们班上，由父母开车送到学校是一件令大家鄙视的行为。

卓语冰觉得海海的这个班主任真的很赞。

孩子有一个好老师，真是可以让家长省很多的心力。

虽然，内心里，卓语冰其实对上下学接送一下孩子这件事并不以为意，没有觉得有老师说的那么严重，也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就是滋长了孩子做“寄生虫”的德行。

当然，她也承认，这和她内心里固执的关于“母子相聚的时间与缘分”的个人己见有关。

内心深处，卓语冰是无比珍惜孩子在身边的这些年的。因为她再清楚不过地知道，一个孩子在母亲身边的时间说到底能有多长呢？满打满算，也就18年（如果孩子高中开始住校，算来还没有18年）。18年之后，孩子成人，那时作为母亲的她无论有多么不舍多么牵挂，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得把这只羽翼渐渐丰满的小鸟放飞。各自人格独立、精神独立、生活独立，这才是父母儿女之间的最常态。彼此的牵挂是精神上的，而且更多的时候是单向的，从孩子成人起，那种依附的状态就会自然地慢慢松懈。

所以，父母子女之间相聚的缘分，是有时限期，就像所有的食物都有保质期。

这个时限一过，虽然父母子女间关系的本质并没有变化，可是在形式上却有了本质的变化。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卓语冰特别能够理解很多父母面对自己的孩子时那种一味溺爱迁就，甚至常常会有各种讨好各种“狗腿”的表现，也许都是心中对那迟早会到来的“分离”的惶惶不安吧。她自己不过在表面上把这种凡事想要给孩子做到最好的那一面抑制隐藏得很好罢了。她时时提醒自己对儿子的爱要有原则要讲方法，唯有这样才能让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形成健康的人格和独立的意志，她时时会用“慈母多败儿”的古训来警示自己千万不要做那种对孩子宠溺过渡没有原则的“慈母”。

但是在她觉得必须亲历亲为去做的，她又绝对不允许自己打折扣。比如，给儿子准备早餐。比如，照顾好孩子的身体。

海海每天的早餐都是妈妈亲手给他做的营养早餐。从孩子上幼儿园开始。她是一个特别重视孩子身体健康的母亲，她深知快乐的人生一定建立在健康的体魄上的。所以对孩子食物的营养搭配很是讲究。海海一直身体很好，卓语冰对自己这个营养师的角色还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