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式军装确实比55式的好看多了，林兰生望向自己身上的新装，笔挺而修长、面料是涤卡的，有点厚摸起来也舒服，她笑了笑拉住杨澈想跑开的身子：“40好几的人，怎么还像个孩子。”
“错了！要罚，我今年28岁哦。”
林兰生翻了一下白眼，“你啊！走吧。”
“这里变化真大。”杨澈拉着她的手，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还认得路吗？”林兰生顺着码头方向望去，有些陌生。
“大概方向还是知道的，不过你看看，这里多了好多房子。”
“嗯。试着找找吧，实在不行就到工兵团问一下，我知道大概的方位。”
“你肯定记得的，你就在这里把我‘卖到’台湾的！”杨澈狠狠地捶了一下林兰生。
“呵呵，真小气，不是才28岁嘛。”
“不管，就小气，我现在是43岁的老阿姨。”
“好吧，好吧。”林兰生指了指一边的位置：“喏，那里，以前是块大石头，有时候我会在这里坐上半天，就盯着海的方向，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只是现在那里，已经被平整，建了码头。
“所以现在它没有了，我回来了。”杨澈握紧林兰生的手，“不能老往后看哦。”
林兰生点了点头，看了杨澈一眼，现在她把自己看得很严，总怕自己安静下来，会胡思乱想。有时候林兰生会想，也许离开这里，对于杨澈而言是正确的，至少她的人生充满了奇遇、充满了新鲜和挑战。看着这样的杨澈，林兰生之前的所有后悔在生活的现在进行时中，一点点地消失。
走出了码头，一路上看着匆忙的行人，两个人不时地发出感慨，与湖南及广州相比较，这里还是落后了不少，改革开放的春风没有多少降临在这个小小的海岛上，但生活比起以前还是大大地改善了。
“你看，咱这里也有电灯了！”杨澈拉着林兰生激动地说，她看到了电线杆。
“嗯。”林兰生笑了笑，“听说前几年就通了海底缆线。”
“那以后我们就不点油灯了。”杨澈有点遗憾地说：“我很怀念那小屋，还有小油灯。”
握着杨澈的手，指节在她手背上轻轻地刷过，林兰生安静看着路两边的房子。沿着海岸上来的住房，好多都是双层建筑，看着各家各户敞开的大门和不时窜来窜去的小孩，林兰生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终是小岛温馨些。十年文丨革丨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遭到了深的重创，自那以后、即使生活恢复了，经济上去了，相互之间的感情深渊却深了。只有这小岛，走近后才发现它美丽如昔、温馨如昔。
“小生，到团里不是走这条路吧？”
“我们先去找牛大伯他们吧。”
“好。”
物非人非。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回到了驻岛365团。杨澈明显地感受到林兰生低落的情绪，她也停下了初上岛时的闹腾和折腾，也许这一刻大家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我们，去借一宿吧？”林兰生声音有些干。
“小生，看着我。”杨澈拉过林兰生的身子，让她站在自己面前正面望着自己：“如果我们的老朋友在团里，会很欢迎我们的，知道吗？”
笑了笑，林兰生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点了点头：“走吧。”
“你好，我是某军事学院的林兰生教官，想找一下张池。”林兰生向警卫员说明来意。
警卫挂了电话后，态度立转：“首长请坐，参谋长说马上下来。”
林兰生有些意外，原来张池真的还在团里。她有些激动，握住杨澈的手微微发汗。丁团长是她在岛上唯一有联系的人，可惜在几年前已经去世，肖台南等人则分散在全国各师旅团，平时联系也少了。只有张池，十几年来音讯全无。
“书生！”
林兰生迅速转头望向来人，精瘦如昔，不同的是那张已经老去的脸多了几分详和，少了些精锐。
“师傅。”林兰生话音刚落便被张池用力地抱住：“徒弟，师傅想死你了。”
几个警卫兵面面相觑，难道这就是传说的书生？团里有个美丽的传说，在遥远的战争年代，有一个神奇的狙击班，班里有一名美丽的女子代号书生，传说她目光如炬、杀人于无形，传说她扶贫济危、侠义之行传遍海岛各个角落……
“走，回家里休息。”张池拉着林兰生往外走。
“张池哥，你都不理一下我的？”望着相隔十几年才抱在一起的师徒俩，杨澈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控制住情绪、假装懒懒地开口。
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把张池吓住了：杨澈？他盯着杨澈的脸，分明的轮廓清晰的面容，依旧是那熟悉的、温润美丽的女子。张池用手指着她，张口结舌地望着林兰生：“她……她……”
“不认得我啦？”杨澈巧笑兮兮将他的手拉下来，“我杨澈回来了。”
“很好，很好！”张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走，回家去！”
张池张罗了一桌酒菜，把岛上林兰生认得的所有旧交能通知到的都通知到位。一时间热闹非凡，杨澈则安静地坐在一边，笑看林兰生轻松而开心的笑脸。她应该很久没有在外人面前这样放松过了吧？
“来来来，都坐下来，先吃饭，咱们书生估计都饿坏了。”张池扯着大嗓门制住大家的问长问短。
“来，书生，重新认识一下大家，都升官了哟。对了，看看这几个人，都认得吧？你的学生啊！”杨澈望着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张池，捂着嘴在一边笑。难怪林兰生对这里那么地想念。
席间，老战友们回顾着各自在文丨革丨中的经历，也有人帮着杨澈回忆林兰生经受的种种，一时间，酒桌上时而笑声哄堂，时而愁云惨淡。从这些相对客观的叙述里，杨澈才真正地感受到林兰生在被批斗那些日子的难。
“书生，来，壁虎我敬你一杯。”已经白发苍苍的守岛老兵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扶着酒杯站起来：“近二十年来，我都记住自己怎么对不起你，真的，你明明是知道的却从来不说，从来不怪我，我非常悔恨！”
林兰生笑着站起来：“都过去了，呵呵。来，我也回敬你一杯，谢谢你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帮我和二师傅传话，也谢谢你在游街时帮我顶下了那块石板。”
“书生……”壁虎周彪的声音发颤：“你不是不知道，是我说了你杀人的，是我说草包是你杀的，是我啊。”
席上顿时没了声音。
林兰生笑了笑，望了杨澈一眼：“你只是说了个事实，他的确是我杀的。因为，他杀了几个无辜的百姓，理由都极不可原谅。他为了自己的私欲，想占有杨澈而设计牛家被斗，置月笙生死不顾连夜赶路将她送上山来，又整死了仗义执言的地方百姓。我用了不正确的手段杀了他，你举报我并没有错。”
“难道正确的手段就可以让他得到应尽的惩罚吗？你不用为我找借口的，即使当时是我知道了那些情况，我也一样会用同样的办法把他杀了。我看到伤口便觉得应该是你做的。但后来将你举报出来只是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个清白的机会。我对不住你啊！”壁虎老泪纵横。
“那，喝了这一杯，我们扯平了好不好？我不谢你，你也别觉得自己对不起我。”林兰生笑了笑，举起酒杯。满桌的人，除了张池和几个林兰生的学生外，没有人举杯。
“怎么？难道大家都做了不该做的事？”张池站起来，朗声问道。
众人互望，几个人欲言又止。
“这样，我做个主，大家把对不起书生的事都说出来，然后对饮三杯，一笔勾销，如何？”张池扬声问道。
“好！我先说。”鹰六王歧山站起来：“你的材料里，也有我有‘功劳’，我以为照片不会给你带去太多麻烦，就挑了这个事说，结果害你屋里连瓦带墙都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