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还在开吗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小说而已，不是纪实文学，不是自传，更不要对号入座，当然，如果你觉得书里的某个人很像你的某位朋友，欢迎留言讨论

初恋-网友见面

二十一世纪初，听起来距离现在并不遥远，但实际上，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人生有几多个十年呢，那些阳光少年们，如今也都要和时间抗争了。毕竟人一过了四十，什么都开始下垂了。

武茂就是这些历经十多年时光洗礼的老同志中的一员。他还清晰地记得，当年首次和网友见面的情景。

嘉兴的街头，自行车的叮叮声此起彼伏。武茂按照约定，在本市唯一的一个五星级酒店门口尴尬地等着。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手机，只能靠着一个中文传呼机，与网络那边的网友联系。

一个男孩子急急忙忙地从酒店大堂跑了出来，冲着武茂说：“你是…QQ上那个8690？”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唯恐被人听见这是网友见面。

武茂看着这个男孩，确定了他就是网上的那个“灯火阑珊处”，真是有点自惭形秽了。

“灯火阑珊处”一看就是那种精心打扮过的样子。一身合体的铁灰色西装，铮亮的皮鞋，灰蓝领带，衬衫白的跟新的一样（当然的确是新的）。尤其重要的是，这个西装帅哥手里拿着一个摩托罗拉A6188。他的形象和这个五星级的酒店很搭。

武茂在路边看到过这个手机的海报，也知道这是一个顶级的商务手机，好像要六千多块钱，在2002年左右，这可是天价，相当于武茂小半年的工资了。武茂马上自卑起来，觉得今天就不该来。

“灯火阑珊处”看着武茂，眼神里有点小失望。武茂确实很土，蓝色T恤衫，运动裤，寸头，皮肤黑黑地，虽然不难看，但真是算不上帅气。唯一的好处就是，身材板正，宽肩翘臀，尤其是胸肌，看的灯火阑珊处心里痒痒的。

武茂有点手足无措，说实话，他还没去过这么豪华的酒店呢。灯火阑珊处看得出来他的窘迫，便笑着说：“走吧，快开始了，别担心，没事的！”

2002年的武茂，是个身着橄榄绿的忠诚卫士，好像向日葵一样，红太阳在哪边，他的心就在哪边。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懂了就行，毕竟讲话不太方便。

不过武茂这棵小向日葵，是带着一肚子怨气来到嘉兴这个江南小城的。

武茂家乡在河南的一个山区小县城，从小就是好孩子，读书用功，待人有礼，不惹事，老师邻居亲戚有口皆碑。

本来学习成绩优秀的武茂过了一本线，但是家里太穷了，听说军校不要学费，还发钱，武茂填志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提前批。

四年后，后悔不迭的武茂在某学校（那个学校已经撤编了）光荣毕业，分配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人为了留在总队或者市支队，找关系送礼。

只有像武茂这样没钱又没脑子的向日葵，才真的傻乎乎地一切行动听指挥，组织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不懂得四处供奉孝敬的结果就是，武茂被分到了嘉兴郊区的一个训练基地。这里的环境很纯天然，最繁华的购物中心就是院门口那个东西卖得贼贵的军嫂超市，最奢靡的餐饮店就是针对过路司机的路边饭店。

这个坑掉进去，再想爬出来，可就难了，尤其是对武茂这种傻头傻脑只知道往死里训练的土鳖来说，尤其如此。

武茂一看见掉着墙皮的简陋宿舍，以及瓷砖斑驳的公共卫生间，心就凉了，这其实就是废弃的办公楼，稍微打扫了一下，摆了两张床，一个桌子，两个衣柜，就算是能住人了。

宿舍楼不远处还有个黑洞洞的小仓库，白天看起来就很吓人，晚上的时候估计恐怖效果尤佳。

武茂把背包往木板床上一扔，就发起呆来。一个小列兵喊了声“报告”，探头进来，笑嘻嘻地问：“嗯，领导，我帮你整理内务吧。”

武茂的基层生涯就这么开始了。单调，重复，日落而息，日未出而作，这个基地平常没什么人来，他们就好像没有观众的演员，自己给自己表演着有节奏的固定节目，日复一日。

封闭而偏远的好处就是管得不那么严，每个周末，武茂都能坐上小中巴进城，去嘉兴这样繁华的大城市，见见世面。所幸嘉兴的公交针对武茂这种人，是免费的，这真是一个让武茂激动了很久的好消息。

封闭环境里呆久了，看一个小超市都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里面的商品真是琳琅满目，可惜武茂口袋里真的只有五毛，所以也只能逛逛。

他迷上了上网，QQ，搜狐聊天室，联众围棋，他乐坏了，土鳖的光辉岁月来临了。他那么点钱和时间，全贡献给了网吧。

有一天，武茂无意中打开了电脑里“我的图片”文件夹，发现了几张让人害羞的男士图片，武茂吓了一跳，赶紧关了，看看四下里没人关注他，忍不住又打开看了。

武茂心里有点痒，舍不得删掉这些图，但又不能老是看图片，只能在搜狐聊天室各个房间里瞎逛，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名字很特别的聊天室。

作为一个另类人士，武茂内心潜藏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个聊天室，相当得对胃口，心中一动，点了进去。

一个新世界打开了。

武茂聊得很欢，却很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职业。很快，他就遇到一个白领，起了个什么“灯火阑珊处”，真他妈文艺。

武茂本质上也是个文艺青年，小学五年级就通读《红楼梦》，对宝玉和秦钟的不伦之恋特别关注，真是一个很特别的早熟小学生呢。

虽然四年的训练场生涯把他百合花一样的细腻心思磨的如同手上的老茧一样粗糙，但内心的小风*，还是很顽强的。

大概同志们都是这样吧。

所以一看到“灯火阑珊处”这样文艺却又恶俗的名字，武茂就立刻扑了上去，尤其是，这个灯火阑珊处也是嘉兴的。至于武茂自己，他想不出什么名字，便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编了一个“8690”的奇怪名字。

“你好”“哪的”“几岁啊”，这是更古不变的网聊起手三招。这三句话问过，也就算是接上暗号了。至于聊天内容，从兴趣爱好，到身高体重，从家乡特产，到嘉兴见闻，二人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甚至有点相见恨晚呢。

武茂觉得这个“灯火阑珊处”很有趣，与自己周围的那些土鳖糙货完全不同，真是又新鲜又好奇。

那个时候，数码相机还是个稀罕东西，像武茂这种穷逼只听说过，没见过，所以也就谈不上交换照片了。武茂很期待，这个“灯火阑珊处”到底长什么样呢？

“灯火阑珊处“很爽快，他扫描了自己的照片，发给了武茂。嗯，还真是个帅哥！

色心当前，无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积极性被调动起来的武茂贿赂了单位的宣传干事两包烟，蹭到了单位那个老旧的扫描仪，扫描了自己认为最帅的生活照，发给了灯火阑珊处。

那时的网聊，大家似乎都还没意识到诈骗什么的，总是把对方想得很美好，心底里似乎没有“戒备“这个词。他们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