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羞耻、担忧、迷茫、挣扎交织在刘春启的内心，最后化身为愤怒的一吼，“李想，你他妈在干什么？两个男人亲嘴多恶心！”说着还配合一系列本能的动作，他吐了一泡口水，还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一脸嫌恶。

那一段时间以来，刘春启对自己的接纳和纵容，李想不是没有感觉，有时候，隐藏在那人脸上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出卖着他的内心，李想无比笃定，那人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当他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心心念念的爱情唾手可得时，那人又极其残忍地亲手把他的心撕碎。

刘春启那一系列的动作和表情刺痛了李想的自尊心，成功地把他给惹怒了，“刘春启，你他妈摸着自已的良心，你敢说，你对我真没感觉？”

“对着男人哪里来的感觉？你他妈变态啊？男人有什么好？”刘春启避开李想的眼睛，仿佛与他对视就输掉了气势。

“干男人爽啊！我他妈就是一变态！刘春启，我不相信你的内心就有多高尚？”

“你老这样，我们还做**个兄弟！”

“老子第一天看见你，就没想过和你做兄弟！”李想拽着拳头向门外走去，摔上门之前还转身恶狠狠地扔下一句，“刘春启，你他妈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求着我和你在一起！”

32

(1)

周日，盛小勇接到李想母亲的电话，“小勇，你最近和李想联系了吗？”

“阿姨，我们最近都挺忙的，没怎么联系，有什么事吗？”

“小勇，我觉得那孩子心里有事，最近这一周夜里，我好几次都听到他在房间里偷偷哭，我问他什么又不肯说。小勇，他从小就和你好，肯定啥事都愿意和你说吧，你老实告诉阿姨，那孩子是不是失恋了？”

“阿姨,这个…我真不知道，没听他讲过。”

“小勇，我自己生的儿子我最清楚，他一直爱玩，也喜欢混夜店，我们想他还小，都睁一只眼闭一眼，一直由着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认真过，这次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伤得这么深。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哪女生？”

你儿子是喜欢女生才怪了，你儿子喜欢干男人屁眼儿，小勇心说。

“阿姨，您别担心，要不我先打电话给他问问？“

“他今天去学校了，他不接电话，我们都找不到他，真不让人放心啊。“

“阿姨，我一会儿去他学校找他聊聊吧，我去过他寝室。“

“那阿姨就拜托你了啊！那孩子要是有你一半阿姨就省心了。“

“阿姨，你放心吧，我这会儿就去。”

小勇挂了电话，心里猜出个十有八九，那小子这次算是验证了亘古不变的真理：直男是一剂不能碰的毒药，gay染上了直男终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32

(2)

刘春启的病假已经接近尾声,水痘结的痂也都掉得差不多了，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完全了，等着规定的隔离时间结束了就回学校去。这些天，他常常想起那人放狠话时的神情，由于愤怒，两眼瞪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出。那人说出的狠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说，“刘春启，你他妈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求着我让我和你在一起！“

自己就真的像被那人下了诅咒一样。这些天，脑子里挥之不去都是与他的过往。两个人在球场上并肩作战的默契，办公室里日常的贫嘴，他在厨房里为自己忙碌的身影，他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擦药，还有那个让自己猝不及防的那个吻…

连这个房子里也到处都留下了两人欢声笑语的痕迹，现在这房子里却剩他一人形单影只，空空如也，早没了先前的生气。吃饭的时候,他看着那一副孤单的碗筷,那天两人争吵的那一幕历历在目,自己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那小子受伤的表情，都化为了捅往自己心窝的利剑,刘春启的心莫名地抽痛起来。

他看了一下手机日历,星期天，才离自己返校的日子还有两天,可是他终于坐不住了。今天晚上是学生返校的时间，班主任们则会参加班主任例会。那人晚上一定会在学校里，这么些天没了那人的音讯，也是该和他好好谈谈了。想到这，刘春启开始起来拾掇自己,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刘春启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一路上在心里一次次演练着见着那小子该用的对白，“小贱，上次哥也有不对，不该说那些伤你的话。”不行，那小子上次分别时又屌又拽地摔门而出，咱能这么低声下气的吗？“李小贱，我还是喜欢女人！但我们可以做兄弟！”可刘春启心里清楚着，自那天迈出那一步之后两人再像从前那样做兄弟的路就被堵死了。

这一路他打了好几个版本的腹稿，可终究拿捏不稳两人目前的关系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交谈。公交车到站，刘春启下了车，他的内心煎熬着，甚至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他害怕见到那人，害怕直面自己的内心，可是心里面另一个声音又是在催促着他加快脚步。

刘春启看了一下表，这会儿离晚上学生返校还有几个小时，那小子一准还没到校呢，平时那小子到了总会先回寝室放东西，那自己就先去寝室等着他，在那里也方便两个人深谈一次。

（3）

李想半躺在寝室床上抽着烟,打游着戏，烟屁股都直接胡乱扔地上，懒得起来，反正那人是再也不会回这地方来了,这里住着一个“恶心的同性恋”。想到这里，李想又觉得心酸，回想起他那嫌恶的表情，他在袖子上擦着嘴，他说起同性恋那赤果果的歧视，李想又气得咬牙切齿，一拳锤在床沿上，像是和床较着劲。他心里控诉着，我他妈同性恋碍着谁了？老子就是喜欢干男人屁眼，又怎么着？

突然传来一阵客套的敲门声，李想的呼吸凝固了，这个点会有谁来？是他回来了吗？是来和他重归于好的吗？只要他愿意回来，他可以不计较他对自己的那一番羞辱。

李想赶紧从床上弹了起来，来不及收拾狼藉，索性把烟屁股都踢到床底上去。前一秒还恨得咬牙切齿，这一秒就没有骨气地心里小鹿乱撞，屁颠屁颠地去给人开门。

门开的那一瞬，小勇分明地从李想的脸上读出了失望。

“你怎么来了？”李想早该想到不会是他，他不是有寝室钥匙吗？又怎么会敲门？自己还是太期望见到他，才会出现错误的判断。

“你还真在寝室里啊，咱妈到处找你呢，担心你，去个电话吧！”

“就是为了躲着她，才到这儿来的，整天问长问短的，心里神烦！”李想猜着了，果真是老妈让小勇来的。

这时候，小勇注意到了床底下的烟头，突然心疼起那人来，“李想，你搞什么啊？把自己搞得那么颓，整得跟个大烟囱似的。”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唠叨，说完没，说完赶紧滚！”说着又点燃了一支抽了起来。

“我这不担心你吗？怎么啦？心情不好？”

“死不了！”

李想看着小勇脸上关切的神情，终于理解了他这么多年来因为爱上自己所受的苦，突然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这么多年来，小勇对自己好，李想不是感觉不到，可是对着小勇自己也顶多是感动，可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他对自己再无微不至，自已仍然勉强不了自己的内心。自己的处景又何尝不与小勇相似，心里的他会因为你对他好而感动，却永远不愿“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