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莉没有接过筷子，马建东却坚持，她终究还是用筷子夹起了一根肉丝，但还没放到嘴里，就闻到一股肉腥味，这味道刺鼻得就像他突如其来的爱和热情，吃进去后更是难以忍受。
“呕！”
于莉反胃地冲向厕所，将那条肉丝吐进马桶里，摁下冲水键，看着肉丝被冲走，她的感觉舒服了不少。
“于莉，没事吧？”马建东在外头温声敲门问。
“没事，可能是今天在单位太累了，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马建东在门外停了片刻后，道：“那行，你先缓缓，我们慢慢吃等你。”
马建东和晴晴吃了过半后于莉才从洗手间出来，京酱肉丝凉了之后味道差很多，于莉没再碰过一筷子，收拾的时候直接进了冰箱。
马建东只当她身体不舒服，虽然好意被打了折扣，但并不影响他的心情。
“于莉，我来洗，你赶紧去休息。”马建东主动揽过家务，见于莉站在旁边看着他没走开，又笑着道，“要不你就陪我说说话，咱们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哪像一家人。”
于莉眼眸微敛，状若随意道：“院里让谁住进来决定了没有？明天照例要开放参观养老院，要决定了，明天我就跟人说满员了。”
马建东微怔。
于莉看着他，“怎么了？“
马建东笑容微微收了收，他没想到于莉一开口就是工作，“我想让咱爸住进来的，但爸没同意。人还没选好，明天我跟院长再商量下。你看看来参观的是什么人，什么情况再说。”
于莉点头，心中有了数。
马建东开口想跟她聊今天路上看到的海洋公园的家庭日游玩活动宣传，可再抬头，于莉却已经走去客厅陪晴晴了。等他洗完碗，想一家三口温存会儿，于莉却又正好带晴晴去洗澡。马建东看着于莉忙碌的背影，面上无奈地笑了笑，于莉还说事情过去了，这分明还在生他的气，得找机会把人哄好才行。
于莉对马建东突然的殷勤靠近只觉得不舒服，也不想去探究他变化的原因，因为本质不会变。
第二天，于莉照旧将晴晴送到幼儿园后，回养老院。但刚进门，就见江涛跟两个工作人员站在活动室外，一脸着急。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江涛三人一看到于莉，连忙过来，“莉姐！来大麻烦了！有人顶门来找事。”
“什么人？”
“还能什么人，参观的人呗！”江涛绘声绘色道，“一大早就来了，那谱比检查的人还大，不止要看我们所有人的工作证，还到处挑三拣四。你看小李，都被他说哭了，就因为小李实际一米五九，写的一米六，还有小王，人家就三天没剪指甲，也被说不符合卫生条例要投诉……“
“人呢？”
“进食堂后厨了，师傅们这会儿都不会做饭了，颠勺不知道该用左手还是右手。”
于莉朝后厨方向看，这会儿正十足的热闹，远远就能看到教授等人挤在门口，一个个谁也不让谁。
“资料给我。过去看看。”
江涛也被对方刺了一顿，心里还犯怵，边走边低声道：“莉姐，这人绝对不能让他住进来，会没活路的。”
江涛一年前才从社工专业毕业，正年轻，说话惯是夸张。
于莉进了食堂，见对方背对着，正在清洗台挑看一根根菜叶子，做饭的蒋师傅在旁着急，却没办法将人赶出去，生怕伤害到老人家。
“你看看，这根上头还沾着土，这怎么能吃！”对方中气十足，义正言辞。
“够干净了吗，就一两根的事。再说这菜就是地里长的，有点土那是自然的，吃点没事。”蒋师傅拿着颠勺无奈解释到。
李金花也连忙道：“是啊是啊，这菜我还帮忙洗了，特别干净，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你能保证吗？你们看看，这是不是土？”说着转身过来，让大家一起看手里的菜叶子。
于莉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一身中山装，身材精瘦，精神头十足，一双眼睛很有神，一点不像资料里写的七十二岁的样子。
于莉看了眼只沾了点小黑土的菜叶，微笑开口道：“华哥是吧？欢迎您参观我们养老院，我是这里的护理长于莉。赵师傅，您把这菜再洗洗。华哥，咱们出去外头说，这里是后厨，人多影响卫生。”
华哥听她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但还是不肯轻易罢休，“你就是他们说的负责人，这就是你没负责好导致的。那这样吧，你先出去等我，我得在这盯着他把菜洗了再走。”
于莉笑着道：“食堂窗口那边看得更清楚，一会儿大家也得吃饭不是。”
“真的？那好，顺道看看食堂。”
华哥说着，一马当先就往外走，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于莉拍了拍做饭的蒋师傅，让他暂时忍耐，转头想跟上华哥，却被教授心急地拉到旁边。
“小于，你怎么叫他华哥？”
于莉道：“资料上写的，他习惯人叫他华哥。”
“那他本名是不是叫赵本华？”
于莉意外，“教授，你认识他？”
教授脸上顿时堆起兴奋的笑容，“我认识啊！我能不认识他吗！怪不得越看越眼熟！小于，这人无论如何你得让他住进来，听我的，准没错！”
于莉还没问明白缘由，就见教授脚下三步迈做一步，嘴里高喊着“华哥”，眨眼就窜到前头去。
华哥进了食堂后，从桌椅板凳挑到地板电灯，没有一样满意的。
正巧其它有意向入院的老人这时候在家人的陪同下过来，他见状，直接冲到这些人前头，大肆宣扬，搞得所有参观的人掉头就走。要是只有他这么做也就算了，于莉大不了直接把人赶出去，可偏偏教授带着老孙老吴还在旁附和，华哥说什么，教授就带头赞同什么。
这两人，生生把口碑在外的福康养老院弄出名不副实的印象来。
姜明月也一早来了，见参观的人都跑了，不由得对于莉道：“你就由着他这样诋毁啊？”
于莉气笑道：“没看教授他们也这么说吗，我要解释，人家能信？”
姜明月道：“是不能信，要我是家属我也不信。教授他们盘算什么呢，这胡说八道的。”
于莉道：“看看就知道了。”
其实就在参观的人都离开前，于莉也认定华哥是故意来找茬的，想过将人赶走，但在参观的人真的离开的时候，她注意到华哥脸上闪过愧疚，便决定耐心再看看是否有什么隐情。
除此之外，于莉想到了那仅剩的最后一个名额，华哥说不定很合适，可以作为她们计划里的一大助力。
华哥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脸有些兜不住，明眼人都看出他故意找茬，可养老院的人不止没把他赶走，教授等人还他说啥附和啥，生生把闹事霍霍成闹剧，他成猴子一样，大家都来看戏了。
华哥板着脸，只能把气撒向教授，问：“这位老哥，我认识你吗？”
教授笑着道：“您可算注意到我了！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华哥！”
华哥没好气低声嘀咕，“我是不想注意到你，可你总在我跟前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