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被那更咽声弄得更害怕，仔细辨认，才反应过来是王慧珍在哭，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赵老太太回过味来，心里也不好受，“慧珍，你大半夜哭什么哭，你吓人知道不。”

王慧珍懒得搭理赵老太太。

安静半响。

赵老太太突然叹了口气，“别哭了，多大点事。我这么大岁数了，你以为我吃饱撑着，非得跟年轻人过不去。”

王慧珍闷声道：“平时您也没少跟我过不去。”

赵老太太顿时一噎，没好气道：“那还不是你没用！我最看不惯的就是直不起腰板的人！农村出来的怎么了，没见过世面怎么了，就得矮着人家？我当初一个人带着成衷进城，不也过来了，今天不比谁差。人得自己长志气，不然搁那都得被欺负，不如趁早离开。”

王慧珍没想到赵老太太是这么想的，抹掉泪道：“妈，您大半夜的，中气还挺足的。”

赵老太太听她喊“妈”，决定不跟她计较这气人的话，但还是挤兑道：“要说没用，就数你最没用！不过最近倒有些人样了，你要早点知道要体面，就不会被成衷送到这里来了，看了就让人生气。”

王慧珍顿时跟气球一样，被赵老太太一戳到底，“那您怎么不拦着我？”

“我拦什么呀！？我老太婆手还没那么长，管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赵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道。

王慧珍也知道自己之前太软弱，犹豫了会儿，想问赵老太太是否知道赵成衷在外头的事，但没等她开口，已经听到赵老太太的呼噜声。

“妈？妈？”

赵老太太没回应。

王慧珍从角落爬起来，确定赵老太太睡了，才悻悻地躺回床上。她想着赵老太太的话，心里受到了点安慰，知道婆婆始终还是嘴硬心软，不是真的要赶熊正林夫妇走，等见了明月，她要把这事说清楚。

心事有了着落，王慧珍想着想着，终于难得安心地睡了过去。

但到了隔天，王慧珍还是没看到于莉和姜明月出现，她知道于莉休假，可明月怎么也不来了？她鼓起勇气又给姜明月发了信息，还用语音解释了一遍事情，但始终没收到回复。

于莉此时也联系不上姜明月，她看过王慧珍的信息后，便如之前一般删掉，也幸好她有这个习惯，否则马建东非发现什么不可。

于莉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找一趟姜明月。

于莉带着下午要去上画画班的晴晴一起出门，却被马建东拦下，“于莉，今年听我的，就别去了。”

今天是赵宝良的忌日，按照每年的习惯，于莉都会找时间去祭拜。马建东今天一早就起来却不去上班，就是不想于莉出门。

于莉现在不想面对马建东，语气冷淡道：“我有事，得出门。”

马建东笑着道：“于莉，别这样，误会我们不是已经解开了嘛，一家人，难得能一起过个周末。”

于莉听马建东说到“一家人”三个字，都觉得头疼欲裂，她现在没心思跟马建东周旋。

可没等于莉再开口，门铃声突然响起。

“来了。”马建东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过去打开门，来的竟然是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两次面的于莉父母。

马建东笑着道：“岳父岳母、于东，快进来。难得今天大家都在，可得好好聚一聚。”

于莉不敢置信地看向马建东，“他们怎么会来！？”

于父不赞同道：“于莉，怎么对建东说话的。我们想外孙女了，正好建东说你们这周末有时间，就一起过来了。来，晴晴，让姥爷抱抱。”

于父一把将晴晴抱进客厅，于母将手里的水果放下，而大哥于东则自顾坐到沙发上，还颠了颠，觉得沙发真心不错。

马建东笑着对于莉道：“于莉，岳父岳母来，可得好好招呼。咱们好久没有出去吃了，今天出去庆祝一顿吧。”

于莉攥紧手，咬牙看着马建东，心忍不住颤抖，她的眼眶一时发红，马建东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今天是宝良的忌日。庆祝，庆祝什么，有什么理由偏偏要在今天庆祝！

于母热络道：“别出去吃了，浪费钱，随便做两样菜就算了。”

马建东笑着招呼道：“好，听妈的。”

于莉的两耳嗡嗡作响，只知道马建东热情地招呼于家人，他们全部都有说有笑的。

“于莉，听妈的话，”于母将于莉一把拉到厨房里，看了眼客厅里跟于父说话的马建东，低声叮嘱于莉，“建东是个好的，你要跟她好好过日子。那什么赵宝良就别想了。”

于莉将手从于母的手里抽出来，“今天是马建东让你们来的？”

“说什么呢，是我们自己要来的。”

“你们自己要来？”于莉觉得可笑，连她生孩子他们都没有出现，却在这样平常的周末，偏偏又是这天自己过来，这种话谁会信！

于母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自顾道：“建东也是在乎你，你要知足。我听说，建东那养老院开得不错，你跟他说说，让你哥也进去帮忙。”

于莉忍着眼泪，冷漠道：“养老院招谁，要从民政局过，他说了也不算。”

“什么不算，都是自己人。”于母突然将目光打量向于莉，“建东说你的位置就很不错，管着整个护理人员。要我说，你就该在家里照顾丈夫和孩子，要不，干脆你把你位置给你哥，都是一家人，谁干还不是一样。”

于莉觉得眼前的所有事，真的是荒谬到好笑，她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得出话，“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可以这么做？”

“他是你哥，你现在日子好了，就不想着他？于莉，不是妈说你，当初不让你读书，你非得读，后来让你读了，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事，成天离家出走去找那个赵宝良。你就是太有主意，也就是建东有本事惯着你。”

“是你们让我读的吗，是宝良让我读的。”于莉还记得，在校园门口，宝良将他打工赚的钱，省下来的钱，都给她。

是每一分每一毫，都给她。

于莉睁大眼睛瞪着于母，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滚没有落下，目光里带着浓烈的恨。

于母吓了一跳，“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马建东听到声响，拍了拍坐在怀中的晴晴，晴晴连忙跑到厨房拉了拉于莉的手，还把于父给她买的气球展示给于莉看。于莉连忙忍住泪，蹲下身，笑着让晴晴别担心。

于母松了口气，但心中顿觉不满，不过马建东在场她不好对于莉发作，便闷不吭声一人做了饭菜。

饭桌上，于父又重新提起于东工作的事，马建东并没有当面拒绝，而是虚应着，哄得于家人眉开眼笑。

于莉麻木地喂着晴晴吃饭，心已经疼到毫无知觉。

其实于家人都看出于莉的异常，她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眶却发红，像是在崩溃的边缘。

可是没有人问一句。

在他们看来，于莉是嫁出去的女儿，再有什么事，也是马建东的事，他们管不着。

“于莉？于莉？”马建东拍了拍于莉的肩膀，“我带晴晴去画画班，顺道送爸妈去车站，你要不要一起去？”

于莉掀眸，一双眸冷冷地看着马建东，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