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仰面躺在草坪上。
雨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她的脸上,黑压压的夜空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走……
“容时,我恨你……我恨你……”
“我不会原谅你的……容时,我不会原谅你的…
”
她声声呢喃,恨意满天。
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唇角缓缓溢出一抹温暖的微笑。
“别怕,宝宝……别怕,妈妈陪着你呢……”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到一抹高大而熟悉的身影翻过铁门,快速奔至她的身边。
“阿……弋……”
当看清来人的脸后,她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蒋南星做了一个梦。
一个悲伤而绝望的梦。
梦里的她,赤脚站在一片水里。
水深及小腿,四周空旷无垠。
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她一人。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一声声的“妈妈”,有欢乐的,有害怕的,有开心的,有悲伤的。
蒋南星仓皇无措地张望四周,心,如刀绞。
宝宝在喊她。
是她的宝宝在喊她!
“呜呜……妈妈……”
“宝宝!”
宝宝哭了,她的心也碎了。
“宝宝你在哪儿?”她开始在水里奔跑,嘶声呼喊,“宝宝,宝宝你在哪儿?”
可回应她的,只有死寂般的沉静。
“妈妈在这里,宝宝,宝宝你快出来……”
她疯了似的在水里跑着,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继续找,然后再跌倒。
无限循环。
“宝宝,宝宝你在哪儿……”
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般,蒋南星悠悠转醒。
入眼,是惨白的墙面,以及一张充满担忧的俊颜。
“南星!”
在她睁开眼睛的那瞬,在病床边守了一夜的顾景弋就腾地站了起来。
满目心疼地看着她。
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顾景弋,蒋南星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揪紧。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火,求救,坠楼,腹痛……
一幕幕,惨烈而绝望。
心,开始剧烈抽搐,她的双手本能地覆上小腹。
平平的,跟昨天并无两样。
可……
空了。
昨天她摸着的时候,能感觉到宝宝的存在,而现在……
没了!
她感觉不到了!!
不!
不会的!!
蒋南星猛地转头,瞠大双眼看向顾景弋。
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充满了惊惧和乞求。
不,不要……
不要那么残忍的对她!
不要!!
顾景弋知道她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难过又不忍。
可这个噩耗,她早晚得接受。
他极尽心疼地轻抚她的头,如鲠在喉,“没事的南星,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她眼里那仅存的光,骤然熄灭。
他的话,等于判了她的死刑。
宝宝……
永远离开她了……
她就那么看着他,死死看着。
不愿接受,却又深知已无力回天……
泪,开始从眼角疯狂溢出。
她哭得无声而悲痛。
“别哭,丫头别哭……”顾景弋几乎没绷住,双眼瞬时红了个透。
她覆在小腹上的双手,一点一点地缓缓攥紧。
她抓着被子,越抓越紧。
紧得指甲都快抠翻了!
“南星,别这样!”顾景弋看得心如刀割,恨不得代替她痛。
即便死死揪住被子,她的心,还是剧痛无比。
她咬唇忍痛,死死咬住。
很快,她的唇瓣破了,溢出鲜红的血丝……
“南星!不要这样!!”顾景弋大喊,心疼又着急。
不要这样?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可是怎么办呢?
她的心,太痛了啊!!
痛到极致,蒋南星再次眼前一黑,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吸烟室里。
“你说什么?!
“我艹他大爷!!
“让容时那鳖孙等着,老子马上回来!!!”
视频里,蒋丞一张俊脸已然是怒到狰狞扭曲。
昨天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然后给妹妹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无奈之下他只能叫好兄弟顾景弋去看看妹妹。
还好景弋及时赶到,不然……
后果他不敢想!!
在愤怒地咆哮了一通之后,蒋丞狠狠挂断了通话。
顾景弋修长的指间夹着烟,收起手机后,狠狠吸了一口。
白烟从他嘴里缓缓溢出,模糊了他眼里的后悔和痛楚……
他后悔自己当年没有拼尽全力去争取她,天真地以为爱她便是只要她幸福开心就好。
更后悔昨晚没能早一点赶到,若能早一点赶到,或许她就不会失去她的宝宝……
不失去宝宝,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顾景弋将燃了半截的烟丢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眼底,泛起一抹坚定的寒光。
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女孩儿,若别人不懂得珍惜她……
那就让他来!!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了!
突然,有人焦急地呼喊他——“顾先生,不好了!”
喊他的人,是方便照顾蒋南星的女护工。
“怎么了?”顾景弋连忙走出吸烟室。
不等护工再说什么,顾景弋已经看到了令他火冒三丈的一幕。
只见在蒋南星的病房前,匆匆赶来的容时想要进入病房,却被另一名男护工极力阻拦。
顾景弋面罩寒霜,立马大步上前。?听到脚步声,容时转头看向疾步而来的顾景弋,张口就问:“南星呢?她在里面是不是?她怎么样了?”
眼底的担忧和慌乱,显而易见。
“她不想见你。”顾景弋冷冷吐出一句。
容时闻言狠狠一震。
第一反应是以为她有什么事,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转入病房,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思及此,他默默松了口气,拧眉道:“她想不想见我,轮不到你来说吧!”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容时本就不喜顾景弋,现在听他“假传圣旨”更是心生不悦。
“让开!!”容时脸如玄铁,冲着阻拦他的护工冷冷喝道。
虽然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憔悴,但浑身溢着寒气的样子还是有几分骇人。
护工心生惧意,悄悄咽了口唾沫,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边上挪了挪。
容时立马伸手去推门。
可他的手刚握住门把手,就被顾景弋拦住了。
“聊聊?”顾景弋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容时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他现在很担心很着急。
想知道南星到底有没有事。
“她还没醒,不要吵着她,我们去那边谈谈!”
顾景弋用下巴点了点安全通道的方向。
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容时看到病床上的妻子的确闭着双眼,正在沉睡中。
他松开门把手。
顾景弋率先转身,往安全通道走去。
容时又深深看了妻子一眼,然后跟上顾景弋。
两个同样高大挺拔英俊不凡的男人,一前一后进入楼梯间。
“说吧,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