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裴正海一下子清醒了，很快恢复了镇定，故作轻松地一笑，“开个玩笑，的确是有些舍不得，但是，我老了，能力不行了，不如你这个后起之秀。小于，不，于老板，里面谈。”

进了裴正海的办公室，很快签好了合同。经纪人任务完成，先走了。裴正海起身送经纪出门，于春明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地向空中喷出一口烟雾。

“别在店里抽烟。“裴正海回到办公室，看见春明在室内吸烟，立刻上前阻止。于春明迎视着裴正海的目光，嘴角弧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又吸了一口，微仰着头，向上吐出一个旋转的眼圈。裴正海突然意识到合同签完，店已易主，眼底涌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凉。

于春明微笑着，两手插在西服裤兜里，慢慢踱步到裴正海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曾经，裴正海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对他颐指气使，交代他一件又一件工作。他则卑微地站在对面，对他的吩咐唯唯诺诺，唯命是从。曾经不止一次，他接受裴正海下达的新任务，转身离开时，指甲狠狠地戳进手心。面对裴正海的呼来喝去，他一忍再忍。如今，他们的位置对调了。他坐在了这个宽大威风的老板椅里，裴正海则一脸落寞站在他的面前。

于春明抬起一条腿，把脚放在了桌子上。又吸了口烟，把烟灰往桌上弹了弹。仰起头，脸上的笑意愈加舒展，睥睨的姿态充满了浓浓的挑衅意味。

裴正海看着于春明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他把手里的一大串门店钥匙扔到桌子上，冷冷地说了句，“祝你生意兴隆”。

于春明拿起钥匙，突然看见裴正海的办公桌玻璃板底下，有一小块裁剪成心形的纸，那颗心里，“奕霏”两个字落入眼底。

这两个字春明太熟悉了，他和这字体相熟了多年，看见奕霏的签名，就像看见奕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而这一刻，这个熟悉的字体，出现在裴正海的桌子上，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痛、锥心，仿佛他又看到了奕霏和裴正海相拥着离开餐厅的那一幕。

于春明心中的恨意再次涌起，“裴先生，你的桌椅不带走吗？”

“不搬了，省的麻烦，你留着用吧。”

于春明又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字，“裴先生喜欢收集旧物，尤其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和你不一样，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想再碰。”

裴正海听出了于春明话里的意思，他非常愤怒，却克制住了自己。两个男人相互对峙，沉默了几秒。裴正海走过去，从玻璃板底下拿走了那块纸片，冷冷地看了一眼于春明，漠然离去。

裴正海的确很恼火，尤其于春明故意示威，炫耀似的在他面前装腔作势的派头让他十分不悦，但很快他就不生气了。他相信，现在的市场如此低靡，这么大的店铺任凭他这个经商多年的老手都难以为继，为了节省租金和开销，迫不得已把店铺转让，搬到别处。于春明一个菜鸟，就算抢走了他所有的客户，独自支撑那么大的门面也是相当困难的。他料到于春明会有栽跟头那天。如此一想，他不但不生气了，心里还有一丝庆幸。

(409)

裴正海走后，于春明在诺大的店里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在自己曾坐过的员工位置上默默坐了很久。这是一个他工作了几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曾经他就是坐在这里度日如年，卑躬屈膝，苟延残喘，恨不得分分钟想逃离，而现在一个华丽转身，他以主人的姿态，又重新回到了这里，人生真是充满了玄幻。

于春明搬进裴正海的公司后，在世界日报上刊登了两条广告，一个是招聘员工，一个是分租店面。他把招聘广告在店铺橱窗上也张贴了一份。

一天中午，杨兰又来到了曼哈顿。她是刻意到裴正海的公司附近，想“偶遇“裴正海的。杨兰在马路对面徘徊了很久，这时于春明从店里走了出来。

杨兰认得于春明，当初，就是他把她引见到裴正海面前。于春明也记得杨兰。她来店里找过裴正海几次，于春明都在。

“有事吗？”于春明问。

“你们招销售员？”

杨兰从橱窗里看到店铺空空，很纳闷。

“新店开张，急需员工。你有兴趣吗？”

“裴正海生意不做了？那他现在到哪去了？”杨兰吃惊地问。

“不清楚，你可以直接打电话找他。”

“哦，我不找他，只是随口问问。”

“那你是真的想应聘？以前卖过货吗？有经验吗?”

杨兰看着于春明，突然脑子一转，“有经验，以前我给sis公司做过推销，裴正海以前卖的拖鞋都是从我手里订货的。曼哈顿这一带的店铺我都熟悉，很多都是我的客户。”

杨兰对裴正海一直念念不忘，却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再去找裴正海，她想知道裴正海现在怎样，去了哪里，为什么结束了生意。带着这些疑问，她毫不犹豫地表示对应聘感兴趣，她想通过于春明了解裴正海更多信息，毕竟他是裴正海以前的员工。

于春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杨兰，既然曾经是奕霏挑选的人，奕霏的眼光应该不差，“你可以来试工一个月，如果做的好，薪水可以再高一些。“

杨兰欣然答应。于春明的新公司开业，杨兰成为了于春明的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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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兰带着目的，来到于春明公司上班，为了找机会接近裴正海，杨兰经常和于春明攀谈，有意无意打听裴正海的各种信息。聊的时间久了，聊的内容也就多了。杨兰通过于春明知道了裴正海的发家经历，于春明则通过杨兰了解到奕霏在一年之内卖了二十个货柜的网拖，这令他非常震惊。以前，裴正海说过，奕霏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于春明在奕霏的仓库门口也亲眼看见如火如荼的生意场面，但奕霏是怎样一步一步做起来的，他从不知道，对此他充满了好奇。

杨兰见于春明听的很有兴致，就眉飞色舞地讲个不停。她滔滔不绝地炫耀着她是怎样和曼哈顿的店商老板谈判，多么的能言善道，把几千箱的鞋子成功的销售出去。十几个推销员里，她是如何拔得头筹，当上了销售经理，又和奕霏到迈阿密做商展，帮她拿下海量订单等等。

于春明从杨兰的描述里，仿佛看到了奕霏创业打拼的样子，曾经和奕霏一起生活中的画面不知不觉映入脑海。

一次，奕霏津津有味地在看《雍正王朝》，春明看她那么喜欢那部剧，就故意问她，为什么雍正能成帝王。奕霏回答，雍正在几个皇阿哥里看似最平庸，可他隐忍谦逊、韬光养晦、懂得蛰伏，既有帝王之才、又有君子之德，更有伯乐识人之智，有胆识有谋略，因此必得天下。于春明看着奕霏闪亮的眸子，很是惊奇，一个女孩子不追韩剧，却对历史这么着迷，说的还头头是道。如今看来，一个人能否成事和她的性格喜好还是息息相关的。于春明一直以为奕霏安于过平稳温暖的小日子，没什么经天纬地的梦想。现在想想，奕霏的确是能做大事的人，只是当时时机未到，她的一些潜能和志向还没被激发出来。

于春明依然从其他进口商拿货。作为一个批发商，没有自己的产品是很难赚到大钱的。自己做进口，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奕霏靠卖拖鞋，在短短的时间内赚到一幢豪宅，可见，拖鞋的利润丰厚，于春明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帮裴正海设计的商标被控侵权后，让他对拖鞋心有余悸。

可于春明又一琢磨，守着租金如此昂贵的一个门店，这么好的地理位置，总是从别人那里调货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有自己的产品才行。既然早晚都要开始，就从奕霏进口成功的一个产品试行，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奕霏能卖掉二十个货柜，那他卖掉一个货柜应该不是件难事。

于春明下定了决心，于是向杨兰打听拖鞋的厂家。杨兰想到裴正海进了一个货柜的网状旅游鞋，没卖出去后对她的埋怨和辱骂，有些犹豫，“还是别订了，如果卖不出去，你该怪罪我了，我不想担这责任。”

“放心吧，既然是奕霏合作过的厂家，肯定不会有问题。”

于春明却信心满满。

杨兰诧异，于春明竟然也认识奕霏。当她得知于春明是奕霏前夫时，杨兰更是惊诧不已。她好奇地重新打量着于春明，瘦高的个子，带着一点书卷斯文气，五官清秀，面容也很帅气，但和裴正海相比却显得有些呆板，不像裴正海成熟老道，心思缜密，风趣幽默，处事圆润。

于春明竟然是奕霏的老公，又曾是裴正海的员工，而裴正海和奕霏又是那么亲密，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令人匪夷所思。她喜欢裴正海，裴正海却喜欢奕霏，而现在，她又和奕霏的前夫每天一起共事，听起来是多么乱套又滑稽。

杨兰对裴正海越来越无法理解了，可女人就是这样，越是看不懂、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杨兰对裴正海的喜欢不但没减少，反而因为好奇而更加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