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但这个想法只持续了几秒。当裴正海低头看见玻璃板底下，“奕霏”

两个字，他就不再那么想了。

这两个字，是奕霏写的借条签名，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奕霏的字体，落款那两个字看起来尤其清新、可爱，他当时撕了借据，却没舍得丢下那个名字，后来，这两个字一直压在他办公桌玻璃板底下。

都说字如其人，裴正海曾像一个老中医一样，对奕霏的字进行过无数次的诊断、剖析。

那两个字给人的感觉比较温润，能映衬出她的内心，比较和善，宽容。字体的排列，错落有致，透出一种审美的倾向。笔锋看似绵柔却暗暗透着力道，正像奕霏本人，淡静的外表，内心却充满小坚定。

透过字体，他看出字的主人是个宽厚、有爱心、追求美、内心坚定的人，为此，裴正海感到欣慰十足。

如今，再看着这两个字，似乎又多了一些不同的意义和内涵。那一刻，他不再希望奕霏是个男人，他欣喜、庆幸，因为奕霏本来就是个女人。

（323）

第二天中午，裴正海来到奕霏的店里。

很久未见，四目相对，奕霏浅笑不语。

对视了几秒，奕霏终于先开了口。“裴老板不在公司好好卖鞋，跑我这来干嘛？”

“我脑子被门框挤了？”

裴正海指着自己的脑袋，忍不住笑出声来。

奕霏怔住。

“不是你跟王厂长说，我脑袋受伤了吗？“

奕霏一下子反应过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裴正海终于收住了笑，“你怎么知道不好卖呢，同一种材料，网拖那么热销，为什么这款鞋就没人买呢？”

他实在忍不住，心里憋了很久的好奇和疑问。

（324）

“秋冬款是因为天气凉，才做成旅游鞋的样子，网鞋却又透着孔。你想想，如果冬天穿棉袄，你会不会穿带窟窿的棉袄？纽约冬天那么冷，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谁会买。脑子不被门挤了，谁会订十个柜子？”

奕霏一顿挖苦嘲笑，裴正海哭笑不得。“哈哈哈，你太坏了，给我下套，竟被你耍了。怎么又良心发现，替我取消订单了呢，是不是不忍心，看我倾家荡产啊。”

“下套？我可没给你出这主意，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不担这个责任。”

“还说不是你，一定是你告诉杨兰这鞋子好卖。”

裴正海依旧笑着，“算了，算你还有良心。”

“没错，是我告诉杨兰的。可我又没指使她。裴大老板魅力大啊，让我的女员工心甘情愿为你通风报信献殷勤。”奕霏欲盖弥彰，一顿幸灾乐祸地揶揄。

两个人隔空斗勇斗智了很久，终于再次相见，一笑泯恩仇。正酣畅淋漓，快意畅谈，笑意正浓的时候，杨兰手里拿着一摞销售单从外面走了进来。

自言自语一段：

今天下午去超市，大中华超市里播放着一首歌“白狐”，一边推着买菜车，一边听的我小心脏跟着默默哭泣。

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心里住着一个“书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甘愿做狐，情愿孤独。歌词太凄美、太揪心。那一刻，想到他，莫名低落。原谅我在这里记录一下六月的心情，最美的季节，想他的时候。

“我是一只守候千年的狐

千年守候千年无助

情到深处看我用美丽为你起舞

爱到痛时听我用歌声为你倾诉

寒窗苦读你我海誓山盟

铭心刻骨

金榜花烛却是天涯漫漫

陌路殊途

能不能让我为爱哭一哭

我还是千百年前爱你的白狐

多少春去春来朝朝暮暮

生生世世都是你的狐“

（325）

自从上次莫名其妙被裴正海骂走，杨兰越想越气，索性抛开和裴正海的口头协定，又到曼哈顿推销起生意来。

她拿着曼哈顿新接的订单，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听见有人说自己的名字，本能的站住了。

是裴正海愉悦的笑声，“你太狡猾了，竟然利用杨兰。”

“这么说你不是利用她，是真的入了眼、走了心？”

“怎么可能，一个酒吧女而已。你怎么连酒吧的小姐都敢用，做生意你也太不择手段了。”

“我不择手段？杨兰还说你是他男友呢，你不也是利用了她吗，咱俩彼此彼此吧。”

奕霏一边针锋相对地笑着回怼，一边从小冰箱里拿出来两瓶矿泉水，递给了裴正海一瓶，自己拧开另一瓶喝了一口。

裴正海一把抢过奕霏的瓶子，“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喝冰水，对胃不好”，说着从地上的一箱矿泉水里拿出一瓶常温的水，拧开瓶盖后递给奕霏，自己却拿着奕霏刚喝过的那瓶水，接着喝了起来。

（326）

杨兰一直站在门口，裴正海和奕霏的对话，不但全听进了耳里，连他对奕霏如此细小的关心和体贴，也都看在眼里，她又气又妒，很想立刻冲进去。但理智让她冷静下来。裴正海不但和奕霏熟识，而且还那么亲密，她脑子终于灵光一闪，想起了酒吧那个晚上。

原来，裴正海就是那晚穿着阿玛尼大衣，在酒吧给奕霏200小费的那个男人。难怪，一直觉得他脸熟。

“那我这500多箱货怎么办，现在才卖出去不到50箱，你也真够狠的，十几万美元呢。”

“明天我让司机去你那拉200箱回来，帮你分销掉。”

“真的不好卖，我很好奇，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有一些新品到货，挺畅销的，外州客户每家发两箱，再搭配一箱你的秋季款，即使不好卖，也就一箱而已，不影响多大生意。这批货就按成本价卖了吧，我也不赚你差价。赶紧脱手，过了秋天，这鞋，白给没人要。”

裴正海一听噗嗤笑了，“还是你有办法，你给我使的阴招，你就都负责卖了吧，你外州客户多。”

“得寸进尺啊，我的小货车一次就能拉200箱，我尽力吧。”

“领导辛苦，中午想吃啥?我给领导去买。”裴正海难题解决，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327）

里面的打情骂俏，杨兰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一脸冰霜，愤怒地转身离开了。

她恨裴正海。裴正海请她吃饭，送她名包，她以为裴正海对她有好感，情不自禁动了芳心。谁知，裴正海早认出她是酒吧小姐，根本看不起她。裴正海对奕霏才是真的喜欢和温情，他说话的口气和动作，无一不透露出对奕霏发自于心的疼爱和无微不至的关心。而他对自己的那点好，不过是利用而已。

在迈阿密宾馆，裴正海来过电话，奕霏应该在那时知道了，她和裴正海的来往。因此故意透露给她，准备订十个货柜的新款。杨兰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裴正海和奕霏关系那么好，裴正海想卖拖鞋却通过她，还刻意瞒着奕霏。他们明明看起来亲热无间，却在生意上暗地里互相较劲。裴正海和奕霏就像武侠小说中的男女对手，各执一剑，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却又彼此欣赏，深深相吸。既相互牵挂又总想一较高低。他们之间有情有义、亦敌亦友的特殊关系让杨兰深深羡慕、又深深嫉妒。

杨兰恨裴正海对她的虚情假意和利用，她更恨奕霏，竟然也被她耍了。如果不是她故意说那款鞋子好卖，让她傻乎乎跑去告诉裴正海，裴正海也不会那么气愤，把她骂的如此难堪。她发誓，一定要报复。她要让奕霏也体验一次，遭受背叛的滋味，体尝一下她所承受的失落和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