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大家还以为京剧院多不接地气，其实傅砚清从来不假清高。

“不坐了，走，我带你去乡村野台子看看。”

傅砚清十分自然的牵起江时亦的手，在刘秘书跟前胡乱塞狗粮，已经完全不避人了。

大概是在他的地盘，江时亦便没有他那么得心应手……不，厚颜无耻。

才出了门，去看乡间的草台班子，刘秘书已经从身后跟了过来。

不能自戳双眼，便只好见怪不怪了。

“院长，夫人，这是厨房里才烤的红薯，给傅太太拿过去当零食吧。”

江时亦惊喜收下，这跟看电影吃爆米花有什么区别，刘秘书这么上道，难怪京剧院几万人，只有他能在傅老师跟前。

“谢谢。”傅砚清替她拿着，另一只手则用来牵她。

到了临时搭起来的台子，台上人唱的正是江时亦最喜欢的《秦琼卖马》。

其实京剧她都爱，老生尤甚。

旁边的村民看见有人过来，便听京剧院里的工作人员介绍：“这是我们傅砚清院长。”

人群里，立即有一位大娘去拉他的手：

“好啊，好。”

嘴里不住感激着：“我们都是一群被遗忘的人，想不到你们还想着我。”

“不是我们想着你们，而是国家想着你们。”傅砚清和善笑笑，站到了那位老者旁边。

“不过我们也很想你们，戏迷和角儿一家亲。”

妇人看着傅院长如此和善，没有一丝架子，也跟着喜笑颜开。

注意到他旁边的女孩子，热络道：“这是……”

这回京剧院的工作人员没有介绍，傅砚清笑道：

“这是我老婆。”

“哦？”妇人表现出十分惊讶，江时亦已经弯了弯唇角，欲盖弥彰道：

“我只是长得显小，但我年龄不小了。”

妇人这才重新恢复笑容，附和道：

“是啊是啊，脸圆一般就显得年龄小，不像我家二儿子，长得着急，二十多岁别人以为他四十。”

江时亦笑笑，不再搭腔，暗搓搓踩了傅砚清一脚。

傅砚清感受到皮鞋上的重量，已经默默将节骨分明的手指，从妇人布满老茧的掌心抽了回来。

妇人全神贯注在台上，还不忘打趣：

“傅院长会唱戏不？”

这问题一出，旁边便有工作人员笑了：“阿姨，我们京剧院里每个工作人员都会唱戏。”

“院长就是我们的招牌和脸面，焉能有不会的道理。”

“是吗！”妇人两眼放光，表现出更加惊喜了。

“我这半辈子还没见过院长唱戏呢，院长给我们唱戏吗？还是只给外宾唱呀？”

“大娘，您这就把话讲差了。”下属不待院长亲自澄清，已经做他的代言人了。

“咱们傅院长今年还贴了两场戏呢，盛京一场，申江一场。”

至于是不是为了色诱小女友，就不得而知了。

“票价很低，跟白送也差不多了。”

“您是不了解我们傅院长，要不是从前带着任务出国，他才懒得理那些洋墨水呢。”

傅砚清始终挂着柔和笑意，想不到乡野之间，也有擅长激将法的。

“您想听什么？等我们这位演员下去，我就上去清唱一段。”

“没带私房，院里的行头恐用着不合身，以后有机会，您再看我彩唱。”

妇人笑逐颜开，看向他身边的小姑娘：

“院长老婆会唱戏吗？”

傅砚清指了指江时亦：“她比我唱的好。”

“夫唱妇随，好啊。”妇人鼓了鼓掌，才在院长那使了激将法，又去怂恿院长夫人。

江时亦没什么好扭捏的，直接毛遂自荐了：

“行。待会儿傅院长唱之前，我给他垫一场。”

傅砚清一向对捧角儿不感冒，不过对于老婆的厚爱，倒是十分受用。

“我们一起吧。”

他牵过她的手：“你想唱哪一段？”

老生并重，又不是很长的一折，江时亦首先就想到了《珠帘寨》。

报了戏码后，不等她自告奋勇来二路，已经被傅砚清抢了先：

“女士优先，您来头路，我捧您。”

江时亦虽然有点心里没底，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便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行，那我就破个例，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量他也不敢让自己折在台上，否则回去要他好看。

等到江时亦口中的烤红薯吃完，台上的演员也结束了演出。

没跟京剧院的场面合一合，就这么上台了。

傅砚清始终将就她的调门，甘当绿叶，可以毫不费力的盖住她的颜色，却没有掩盖她一丝一毫的光芒。

待《珠帘寨》唱完，江时亦的戏瘾被勾了起来，还是忍住了，鞠一躬退到台下。

在寒风中，将手机从口袋里伸出来，录了一段傅砚清的视频。

今日的小破站又可以更新了，而且是很肥很肥的视频，可以给同好吃肉了，不枉粉丝苦等她这个渣更up主。

傅砚清又唱了一段《穿林海》，底下戏迷的年龄，大多是听着样板戏长大的。

比起传统的骨子老戏，戏迷更熟悉样板戏。

惊艳之余，也是忍不住夸赞：

“院长就是院长，该不会是靠唱戏好听，选上的吧？”

旁边的工作人员与有荣焉，却也笑着纠正道：

“大娘，可不是光靠唱戏好听，就能当上院长的。”

“不过我们傅院长确实是祖师爷追着赏饭吃，生来就是这样一副好嗓子。”

“尤其这样板戏，里面有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就是他加的，后来的京剧演员苦不堪言，因为做不了这个动作，就不能被称为好角儿。而这个动作难度系数又极高，没有幼功很容易受伤。”

工作人员跟老乡们聊了一会儿，难得听见傅院长开腔，大家都很开心，犹如开荤一般。

江时亦带待他下台的时候，才将快要冻成胡萝卜的手指、跟手机一起塞回兜里。

刘秘书从农舍风尘仆仆的过来，招呼道：

“傅院长，夫人，那边午饭已经做好了。”

“演员上午的演出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差不多了。你去后台问问，我先回去。”傅砚清拍了拍刘秘书的肩膀，领自家小朋友回去前，不忘亲昵嘱托道：

“放心，锅里我给你留着菜。”

刘衡“哈哈”一笑，十几年的相处，已经跟傅院长默契十足了。

江时亦还没见他对哪个下属这样偏爱，这大概就是日久生情吧。

刘衡当然知道傅院长不是那吃独食的人，更体会到他今日心情不错的讯号，看来带着夫人出来微服私访就是不一样。

江时亦挽着他的手臂先回了，路上突发奇想，偏头问了他一句：

“所以，傅老师以前经常无故旷工来看我，都是找下基层的借口吗？”

傅砚清的秘密捂不住了，突然被小姑娘平白无故的揭开，脸上有些挂不住。

还在强撑着：“很多时候是真的下乡。”

“而且我耽误工作去看你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很多吧？”

江时亦只抿唇一乐，本就是拿他逗闷子，不想给他更多难堪。